陳希四人打從布政使司衙門出來後一樣齊聚在一起,開始就陳雲甫提出的條件開始商量斟酌。
但說來說去圍繞的還是一點。
那就是對陳雲甫說的話,信還是不信?
“今天文瀚鬧出了這麼一檔事,那陳雲甫都沒有發難,說明他確實心有顧忌,誠意也是表現出來了,那麼, 恢復市舶司這件事,未必是誆騙咱們。”
陳希捧着茶杯,眼簾微垂道:“現在這件事推到了咱們這,諸位給個意見,陳雲甫給的這個交換條件,能不能接受?”
李書閎言道:“如果陳雲甫真能推動市舶司復市, 那麼分家倒也就不那麼難以接受了, 將來咱們只要將市舶司攥在手裡,朝廷還是不敢動咱們。”
想想當年兩宋時期廣州市舶司的輝煌,朝廷每年都能從廣州收取數百萬計的金銀稅賦,那麼大一筆錢,朝廷哪裡捨得放棄。
只要等到朝廷吃到甜頭之後,那麼就必然不會再裁撤廣州市舶司。
當年朱元璋之所以關閉泉州、廣州市舶司,推行海禁,其根本原因就是對天方色目人的深惡痛絕,他無法忍受十幾乃至幾十萬色目人生存在華夏神州,擔心禍亂血統,成爲影響統治的不安定分子。
而現在朱元璋已經禪位,朱標掌權,這個背景下陳雲甫要重開廣州市舶司,成功率還是要高一些的。
四人正在討論,陳家府內的管家匆匆走了進來,趴在陳希的耳邊小聲低語了幾句,驚的陳希面容大變。
“陳公,怎麼了?”
三人都跟着心頭一跳。
“諸位, 廣州衛已經被許繼寧全盤接手,現在廣州衛被完全封鎖,任何將校士卒不可擅離軍營。”
聞言,幾人都知道陳希爲什麼大驚了。
許繼寧接管了廣州衛,切斷了四大家和廣州衛的所有聯繫,那就意味着四大家失去了最重要的一道底牌,也失去了和陳雲甫掀桌子的資格。
“陳雲甫一邊和咱們談着,一邊暗中對咱們動刀子。”陳希恨恨道:“他是想逼着咱們低頭啊。”
這話還需要陳希說嗎,幾人心裡都跟明鏡一樣。
“如今廣州全城施行宵禁閉市,
咱們也被牢牢的困死在這城中寸步難行。”
“再想奮力一擊,也只能依靠咱們各自府內的下人和多年來豢養的死士了。”
饒是林文瀚脾氣最衝動,此刻也不由的老實許多:“這纔多少人,咱們四家加在一起能湊出兩千人嗎,想靠着兩千人襲殺陳雲甫,難於登天。”
“唉。”
四人都重重一嘆,頗覺棘手無奈。
如今退路以斷,放眼向前看,似乎前路只剩下答應陳雲甫條件一種選擇,四人多年來,何曾像今日這般無奈過。
“都各自回家吧。”
陳希見沉默良久,也沒人能再給出什麼好的意見,便意興闌珊的揮手道:“明日一早,咱們再去一趟衙門,和陳雲甫再談談,看看還能不能再爭取點別的有利條件,這樣咱們也能有個心安。”
幾人點頭,道了句只好如此,便紛紛告辭離開。
寬大奢華的書房內,陳希臥進躺椅中,幽幽一嘆。
......
翌日一早,陳希四人就再次來到廣東布政使司衙門來尋陳雲甫,不過後者這次卻沒有和四人多說,只是備上茶水後,便開始批覆通政使司剛剛送來的一些急件。
“幾位族老且先稍坐,待本輔處理完手頭上的公務後,再和幾位族老敘事。”
“國事爲重,少師日理萬機,不用管老朽等人。”
陳希以爲陳雲甫玩的又是什麼下馬威、殺威風之類的把戲,所以也不急不躁,同其他三人,沉下心來喝茶養神。
不就是比誰更能沉住氣嗎,陳希就不信,陳雲甫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還能有他這個老頭子更穩重?
要是不用吃飯上廁所的話,他陳希都能在椅子裡坐到死!
可陳希猜錯了,陳雲甫真沒那麼閒和他們玩什麼下馬威,也不是故意把四人晾在那,他只是再等金吾衛的行動罷了。
就這麼,足足過了將近一個時辰,一名頂盔摜甲的金吾衛大步流星走了進來,打破這堂內的沉默氣氛。
“稟少師,卑職已經帶人,將去年那十幾名所謂的江洋大盜背後指使者給抓了起來,此刻正往城中押送。”
正筆走龍蛇的陳雲甫停住了手,隨後擡起頭來道:“辛苦吳千戶,下去吧。”
“卑職告退。”
吳千戶不多言,當即抱拳離開。
等到吳千戶離開,陳雲甫這才衝陳希等人言道:“陳公等人可謂是本輔的福星啊,你們一到,這案子就破了,幕後的指使者就被揪了出來,可喜可賀。”
後者可算是明白陳雲甫再等什麼了,感情在這事上等着他們呢。
“四位族老要不要和本輔一道去看看那些個所謂的幕後指使,都是何人?”
這能去看嗎,萬一要是被當場指認出來怎麼辦?
陳希等人本想拒絕,卻又見陳雲甫大手一揮:“這事就這麼定了,走,和本輔去看看。”
說罷,陳雲甫起身邁步就往外走,四人本不想去,卻見十幾名金吾衛走了進來,那個所謂陳雲甫的秘書楊士奇此刻也來到四人面前, 躬身做了一個手勢。
“四位族老,請吧。”
如此,四人可謂是趕鴨子上架,不得不硬着頭皮點頭,跟在楊士奇身後向着衙門外走去,而後登上各自來時的馬車,在數百名金吾衛的‘保護’下,向着城內的監牢而去。
在這裡,老胡已經候下了。
這還是陳希等人第一次看到‘工作狀態’下的老胡,當看到後者身前的小推車上那密密麻麻擺下的近六七十款不同款式刀具後,下意識的腿肚子一軟,踉蹌幾步。
雖然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那傳說中的凌遲酷刑,可幾人此刻心裡都知道,這些個刀具的用途,必然是進行那傳說中的凌遲酷刑!
“幾位族老還沒現場看過凌遲吧。”陳雲甫好整以暇的上首坐下,面容古井無波,眸子幽深森冷。
“正好,今天本輔請幾位族老給咱們的胡師傅掌掌眼,看看胡師傅的手藝如何。”
“動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