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一人,鎮四方
朱瞻壑是沒想到,他想給老爺子挖個坑的來着,結果把自己給坑進去了。
原本他想着把關西七衛的事情給捅咕出來,讓老爺子想辦法去解決,到時候自己也就可以在茶馬互市上得點兒利益。
畢竟,關西七衛那裡是個很重要的地方,是絲綢之路的咽喉,朱瞻壑的商隊已經組建起來了,而且已經初具規模,以後肯定是要用到絲綢之路的。
他原本打算這次回雲南就開始着手解決暹羅等國家的問題,等把暹羅和南掌這些國家都搞掉,漢王一脈就可以進軍馬六甲海峽。
到時候,陸路上有蜀身毒道,向北可以趁着茶馬互市的機會使用絲綢之路,在海運上掌握着馬六甲海峽……
這麼說吧,到了那個時候,漢王一脈就可以說是掌握着整個大明對外交流的命脈了。
從大明向東,也就一個朝鮮,倭國現在還半死不活的,至於美洲大陸上現在還是印第安人在做主的,但那些人現在還在玩兒木頭和泥巴呢。
眼下,也就南亞、中亞和歐洲地區的文明算是成了規模的,想要交流,那就只能從絲綢之路、蜀身毒道和馬六甲海峽走。
但是沒想到,朱高熾這一句話就讓朱瞻壑陷入了被動。
朱高熾這麼一說,那就把朱瞻壑的婚事給提到了皇帝親自遴選,並且賜婚的地步。
若是聽了,那就等於朱瞻壑未來的枕邊人時刻都會有背叛的風險。
若是不聽,那就是抗旨,雖然朱瞻壑極有可能不會受到懲罰,但顯然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頓時,朱瞻壑只感覺自己今天的禮物是餵了狗了。
不過朱高熾接下來的話倒是讓他改變了看法。
“父皇,此前給瞻基遴選太孫妃之時,您讓兒臣注意過宮中女官胡善圍的家人,兒臣特意去了解過。”
“胡善圍有姊妹七人,在當地都是出了名的孝順賢良,給瞻基挑選太孫妃時,兒臣最中意胡家姊妹中的胡善祥和胡善淑。”
“兒臣認爲,可以擇其一爲瞻壑的良配。”
朱瞻壑是真沒想到,自己這輩子有機會成爲宣德大帝的堂兄弟就算了,還得成爲他的連襟?
雖然說胡家的確是教女有方,歷史上的七個女兒個個都是賢良淑德,聞名一方,但這事兒到他身上怎麼就這麼彆扭呢?
“誒,大伯,還是算了。”朱瞻壑趕忙擺手拒絕,但態度放得很開,讓人一看就覺得是一家人在閒聊,而不是涉及到抗旨這種事情上去。
“侄兒這兩年光顧着打打殺殺的了,幾十萬亡魂掛在侄兒的名下,滿身的戾氣,這時候不適合成家。”
“要說成家啊……”
“好了好了。”朱瞻壑正準備想法子把自己給擇出去呢,老爺子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別說什麼戾氣不戾氣的,你是爲國而戰,殺的都是外敵,是我大明的功臣。”
“不過啊,這婚配之事還是等一等吧,畢竟這是一輩子的事情。”
“按理來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然我這個爺爺在,但老二是瞻壑的父親,瞻壑的婚事不經過老二就決定下來,這不管怎麼說都不好。”
“再說了,朱家的子孫,在選配上雖然要選擇賢良淑德的女子,但最好也是自己喜歡的。”
“瞻壑連人都沒見過,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萬一要是他不喜歡,這日後不也麻煩嗎?”
“坐。”朱棣一邊說着,一邊拉着朱瞻壑坐下。
“等回頭,爺爺讓人把那些個女子的生辰八字和畫像什麼的送到你那兒去,你自己挑,有中意的了就跟爺爺說,要是不中意也沒關係,爺爺再給伱選!”
“謝爺爺。”朱瞻壑有些詫異地躬身行禮。
老爺子的讓步着實是令他意外。
“父皇說的也是……”朱高熾聞言一愣。
其實他還真沒存什麼壞心思,甚至是還想着讓太子和漢王兩家更緊密一些。
至於漢王黨會不會起兵造反?不好意思,人家太子還真就有哪個底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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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朝已經經歷過一次靖難了,眼下漢王黨雖然也算是鼎盛,但大明卻承受不起再一次的靖難了。
除非是遇到君主昏庸,大明危在旦夕的情況下,不然的話漢王一脈想要坐上那個位置還真是不太可能。
“好了。”
朱棣現在並不想把朱瞻壑這個孫子給越推越遠,現在大部分的事情除非是朱瞻壑自己決定的,不然的話朱棣是不會勉強的。
“接下來到哪個國家的使臣了?”
“瓦剌使臣綽羅斯·脫歡,見過大明大皇帝陛下,大皇帝陛下聖躬金安。”
朱棣話音剛落,一道聲音就響了起來。
這道聲音的響起,讓所有人,包括朱家一家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聲音的源頭。
“嘖嘖……”朱瞻壑沒有說話,但卻嘖嘖稱奇。
這年頭,上趕着送死的不多見了。
“綽羅斯·脫歡?綽羅斯·馬哈木是你什麼人?”朱棣心裡早就知道了答案,但還是開口問了起來。
“回大皇帝陛下,正是家父!”
“嘖嘖,有意思啊……”朱瞻壑的聲音大了起來,吸引了人們的注意。
“剛纔說完了朝鮮,現在又蹦出來個瓦剌。”
“不知道瓦剌今年的貢禮幾何啊?”
“世子殿下,這個下官知道。”
朱瞻壑話音剛落,一道聲音自人羣之中響起,朱瞻壑轉頭一看,臉上泛起了笑意。
是夏原吉。
“回世子殿下,瓦剌今年進獻寶馬四匹,良馬一千,牛羊若干,皮毛若干。”
“此前下官讓戶部的人測算過,總價值估計在十八萬兩左右,若是隨着開春互市的進行,價格可能還會有所降低。”
“那……皇爺爺。”朱瞻壑轉身看向了朱棣。
“若是按照往常年的規矩來,大明要給瓦剌多少賞賜呢?”
朱棣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夏原吉。
“啓稟陛下,若是按照去年的規制來算,我朝的賞賜不會低於四十萬兩。”
朱瞻壑聞言聳了聳肩,沒有再說話。
十八萬,而且還是極有可能會貶值的十八萬,只是來大明走一遭,倒手就能翻一番,甚至還不止。
怪不得之前倭國爲了朝貢的事情都能打起來,還真特麼的賺錢啊。
而且,朱瞻壑還知道有些東西夏原吉沒有說,那就是大明會按照從屬國進貢的貢禮價值對應的增加賞賜。
朱瞻壑雖然沒說話,但是朱棣哪能不知道這個孫子在想些什麼?當即就看向了脫歡。
“說起來,有了方纔朝鮮的事情,朕也趁着這個機會問一下。”
“對於此前瓦剌牧民越境放牧,瓦剌打算怎麼做呢?”
“回大皇帝陛下。”
也不知道是這脫歡早有準備,還是說之前朝鮮的前車之鑑給了他經驗,以此想好了對策,脫歡的聲音倒是挺堅定的,沒有絲毫的猶豫和怯弱之意。
“此前有牧民越界放牧一事,的確是我們瓦剌做得不對,約束不嚴,家父已經與順寧王和安樂王商議好了,帶到來年開春互市只是,我瓦剌會給予大皇帝陛下相應的賠償。”
瓦剌從來都不是安分之輩,這一點其實不管是誰都知道,眼下大明強勢,他們裝慫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沒有人意外。
朱瞻壑也不意外。
不過,他可沒打算就此揭過。
此前,他的三叔朱高燧率軍二十萬遠征草原,結果撲了個空,現在是最適合他站出來的時候。
爲什麼之前朝鮮和暹羅使臣出來的時候他都站出來,而且還不依不饒的?爲的就是提升影響力。
這對於他以後的計劃是很重要的。
老爺子詢問的眼神投了過來,朱瞻壑也站了起來,走向了脫歡。
脫歡的年紀已經足夠做朱瞻壑的叔叔了,他的兒子綽羅斯·也先跟朱瞻壑倒是勉強能算上同一輩的人,因爲也先比朱瞻壑也就小了七歲。
但是看着在自己面前站定的朱瞻壑,脫歡只感覺自己莫名的弱了一頭。
坐在高位上的朱棣看着朱瞻壑站了出來,轉頭朝着旁邊的紀綱說了兩句話,但是卻沒人聽得清楚。
“賠償,就夠了?”朱瞻壑的聲音不高,臉上也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但卻讓脫歡感覺心神震懾。
“我大明滅亡了韃靼部,按照規矩,這韃靼部的舊地就是歸屬於我大明的。”
“我大明允許,那是給你們的賞賜,你們要感恩戴德。”
“我大明不允許,那你們就得老老實實的守規矩。”
“越界放牧,甚至都到了捕魚兒海一帶,直逼兀良哈三衛,給點兒補償就打算了結這件事?”
“越界者呢?你們打算包庇?”
“這……”脫歡顯然是沒想到朱瞻壑會這麼說,當下就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無奈之下,他只能按照以前對付大明的經驗,從大明最在乎的地方開始說起。
“世子殿下,那些越界放牧的都是一些普通牧民,他們也是爲了生計迫於無奈才越界的,您難道還要追究他們嗎?”
“爲什麼不?”朱瞻壑沒有半分猶豫,幾乎是在脫歡說完之後就立刻接道。
“既然違反了規矩,那就要受到懲罰。”
“你們也說了是明年開春互市之際給我們大明賠償,希望到時候你們能將越界放牧者及其家人全都帶過來,交給我們大明發落。”
“還要帶上家人?”朱瞻壑的每一步都在脫歡的意料之外。
“爲什麼不要?”朱瞻壑圍着脫歡轉了一圈,連帶笑意,但卻是嘲諷的笑意。
“他們越界放牧,吃我大明草場上的牧草養肥了牲畜,讓他們的家人過上了好日子。”
“我大明在對待貪官之時一律連坐,因爲貪,並非是一個人的事情,他的家人和親人都享受了貪官的貪所帶來的的福利。”
“不設法阻止,反而享受他們越界放牧所帶來的紅利,最後事情敗落還可以不受罰。”
“這世間,哪有這等好處?”
朱棣不說話,朱高熾也不說話,整個宴會上的所有人都一言不發。
朱瞻壑的咄咄逼人是他們沒想到的,不過結合朱瞻壑此前的所作所爲,這一切又好像並不奇怪。
“還有……”朱瞻壑突然開口,讓所有人的心裡一震。
“見君不跪,是你草原上的規矩嗎?可是我記得跪禮不是你們蒙元人帶到中原來的嗎?”
“此前要求中原人見到你們蒙元人要行跪禮,怎麼,現在到了自己就不打算遵守了?”
“我……”脫歡剛準備開口,但卻被朱瞻壑給一句話堵了回去。
“別跟我說這個理由那個理由的,此前你們蒙元人統治中原的時候要求我們漢人遵守規矩,現在你們瓦剌是從屬國,我們大明是宗主國,那就得遵守規矩。”
“不管是遵守之前你們蒙元人定下的規矩,還是我大明現在的規矩,見君不跪,那不是你能夠享受的。”
說着,朱瞻壑猛地朝着脫歡的膝蓋後面的膕窩(腿彎)處踹了一腳。
脫歡畢竟是草原上的人,自幼騎馬射獵,無一不精,身體也是強壯的很。
朱瞻壑雖然這兩年帶了不少的兵,打了不少的仗,但他那都不是親自上陣的,身體素質可能比朱瞻基這個生活在皇宮裡的皇孫強,但和脫歡是沒得比的。
一腳下去,脫歡沒被朱瞻壑踹得跪下,只是向前踉蹌了幾步,然後就站穩了身形。
“世子殿下!”
就在這時,紀綱從入口處小跑着過來,以雙手呈遞上了一樣東西。
朱瞻壑看了看老爺子,又看了看紀綱手裡的馬刀,笑了起來。
這是他征戰倭國時候的馬刀,因爲進宮不能帶刀兵,所以留在了宗人府。
接過紀綱手裡的刀,朱瞻壑走到了脫歡面前,緩緩地抽刀出鞘。
脫歡的眼睛裡在一瞬間閃過很多種情緒,其中有些許的畏懼,些許的擔憂,以及……
些許的興奮。
他很希望朱瞻壑能在這種場合出刀,傷了他的話那就好說了,要是下死手那就更好了。 щшш✿t t k a n✿℃o
那樣,他就能爲瓦剌爭取更多的利益,因爲他知道,朱棣不會眼睜睜的看着朱瞻壑殺了他。
然而,朱瞻壑從來都不是什麼無腦的莽夫。
朱瞻壑將手中的馬刀狠狠地插在脫歡面前的地板上,然後掄起刀鞘,猛地擊打在脫歡的膕窩處。
用腳和用器具擊打那完全是兩回事,再加上之前就捱了朱瞻壑一腳,脫歡這次終於是跪在了地上。
將手中的刀鞘仍在地上,朱瞻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扭了扭脖子。
在場的官員、使臣等足足有三百餘人,但卻無人敢開口說一個字。
朱瞻壑一個人,鎮住了所有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