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甕中捉鱉和反捉鱉
宣德元年,十月初三。
這是一個註定會載入史冊的日子,因爲就在今天,真正意義上的東西方軍隊有了接觸。
插着那不勒斯王國旗幟的船浩浩蕩蕩,跨越半個地中海,朝着博斯普魯斯海峽而來。
尼西亞海岸,朱瞻壑看着那不勒斯王國的船隊直想笑。
原因無他,實在是因爲這些人真的是太蠢了。
其實對於那不勒斯王國,朱瞻壑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哪怕是知道那不勒斯王國正在極力討好他,希望他在進入歐洲之後給那不勒斯王國留下一個用作安身的一隅之地。
但正所謂想法是想法,現實是現實。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站在那不勒斯王國的位置上會怎麼做?
明軍的實力已經足夠強大了,他們應該竭盡全力表現自己是沒錯,但眼前的景象屬實是有些太過了。
過了,就假了。
三百多條船,那不勒斯王國的確是能出得起這個數量的船隻,但那估計是舉國之力了,而且還得是把民間的也都徵用過來。
以那不勒斯王國,甚至是以整個歐洲的造船實力來說,一艘船在承載貨物的同時也就承載兩百到三百人左右。
三百條船,六到九萬人,騙鬼呢?
就算是沒有那不勒斯王國事先派雷內公爵送來的情報,朱瞻壑也能看得出來這裡面的問題。
很快,那不勒斯王國船隊的領頭船突然調轉風帆,朝着尼西亞方向而來。
這一變故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因爲在他們的計劃中,是先封鎖住博斯普魯斯海峽的西邊出口,然後讓君堡內部的人出來,最後如同當年十字軍東征一樣登陸小亞細亞。
但相比聯合軍的措手不及,朱瞻壑倒是很冷靜地揮了揮手。
沉悶的號角聲響起,一堆堆火被迅速點燃,在這大白天裡點火好像是顯得有些智障。
但這是中原傳承已久的,是傳遞消息的一種方法:烽火。
與此同時,在海岸邊設置的防線也被撤掉,朱瞻壑佈置的真正後手也顯露出了他的獠牙。
火炮、投石車、一窩蜂火箭……
除了火銃之外,大明幾乎所有的遠程攻擊武器,而且還是大殺器的那種,全都出現在了這裡,種類齊全。
但實際上,對手也不是那麼的不堪。
歐洲在火藥這條路上的起點很高,因爲他們是站在中原發展的基礎上繼續改良的。
1341年法國里爾出現改造的火藥箭,1344年德國就發明了鑄鐵炮,1348年荷蘭出現了加農炮等等。
在八十多年前,歐洲就已經有火炮的出現了,而這次十字軍的出征,也有火炮的存在。
但就火器的使用,大明比他們的理解可深多了。
而且,就那不勒斯王國出的這些船,載重能力實在是有限。
要知道,大明也就只有寶船隊能夠大規模的裝備火炮,而在此之前,朱瞻壑所用的船隊上都沒有太多的火炮。
雖然只是碗口炮和盞口炮,但其衝擊力也不是木製船隻能夠抵抗得了的。
造船技術同時代領先全世界的大明尚不敢這麼做,那不勒斯王國又怎麼敢呢?
隨着朱瞻壑的下令,火炮被迅速拆解,支架被丟棄在陣地上,炮筒則被三人一組的小隊迅速撤走。
不過短短几息的時間,尼西亞海防陣線上就只剩下了體型巨大的投石車。
然而,那不勒斯王國的船隊在看到大明海岸陣線上只留下了投石車之後,竟然神色驚惶地開始亂了起來,就連朱瞻壑也看出來他們有了想要掉頭的意思。
“殿下,他們應該是知道了白磷蛋的事情了吧?”
簡笑也通過望遠鏡發現了敵軍的動向,第一時間看向了朱瞻壑。
“想來應該是的。”朱瞻壑點了點頭。
其實他也曾經想過這個問題,因爲這是個根本就不可能避開的問題,是遲早的。
在帖木兒帝國如此大範圍的使用白磷蛋,對方又那麼重視自己,白磷蛋的威力被發現並且引起重視真的不奇怪。
而且,朱瞻壑也從未把這個當做是最後的底牌。
投石車,就算是大型投石車,有效射程也不過兩百米左右,而現在的白磷蛋對投石車的威力要求並不高,因爲其主要是燃燒傷害,而不是普通投石車那種通過動能和勢能造成傷害。
但即便如此,射程也不過三百多不到四百米左右。
朱瞻壑擺了擺手,朱凌迅速動身,登上高臺,明晃晃的旗子在朱凌的手中迎風飛舞。
在尼西亞沿海的大明將士迅速調轉方向,朝着東北方向而去。
如此的舉動讓敵人瞬間蒙圈,但他們也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因爲內這地方實在是太小了,小到了根本就沒有什麼多樣化戰術的發揮空間。
自始至終,朱瞻壑的目標就是君堡,也只有君堡。
乘坐着那不勒斯王國的船、掛着那不勒斯王國的旗幟,但實際上卻是西西里王國軍以及十字軍的敵人們倉惶的調轉船頭,似乎是想要組織明軍進攻君堡。
但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不是說他們行動的晚了,哪怕是隻有七百餘米的博斯普魯斯海峽,明軍想要度過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夠完成的事情,只要想堵截,什麼時候開始都不晚。
只要讓明軍不能全部順利過去,他們就算是成功的。
但是,就在他們動身的時候,在他們的背後卻出現了一整支船隊,這支船隊一看就是訓練有素,而桅杆上掛着的明字旗和吳字旗更是讓他們聞風喪膽。
現在,他們什麼都不想做,只想逃跑。
但等了快半年纔等來這麼一個機會的朱瞻壑,會放任他們逃跑嗎?
又是一聲令下,低沉的號角聲再次響起,但和最開始的號角聲有些不太一樣,這次的號角聲明顯短了不少。
隨着號角聲,一支船隊自博斯普魯斯海峽的東邊出口處顯現,讓所有人都面色發白。
約翰八世站在君堡的城牆上,看着那支憑空出現的船隊,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他們是怎麼出現在那裡的?
明明這麼長時間都沒有船過去,明明明軍的船連馬爾馬拉海都沒有進來過,是怎麼能夠出現在博斯普魯斯海峽的東邊的?
此時此刻,他們還不知道的是,在馬爾馬拉海的西邊,海峽的另一個隘口處,也就是達達尼爾海峽那裡,他們留守的西西里王國守軍和船隊已經覆滅了。
恰納卡萊。
沐晟放下望遠鏡,遠遠地看着在大海上冒着幽藍火焰的船隻,臉上滿是不屑的神情。
達達尼爾海峽的最窄處並沒有博斯普魯斯海峽窄,這邊最窄的地方有不到三裡的距離,但也是相當窄的了。
西西里王國和十字軍本來是想在這裡圍堵明軍,同時也斷絕明軍從這裡支援和撤退的可能,但沒成想,等他們到來的時候,角色卻反了過來。
甕中捉鱉,甕還是那個甕,但捉鱉的人卻成了鱉。
但是,近乎完勝的局勢卻並不能讓沐晟放心,因爲他是他,他兒子是他兒子。
博斯普魯斯海峽。
看着對面的君堡,西西里王國軍和十字軍完全沒有留戀的意思,甚至對君堡城頭上約翰八世親自揮舞的大旗也視若無物,他們一心只想要逃走。
現在的十字軍已經不是當年的那支十字軍了,與之相比,他們不僅缺乏實力,更加缺乏的是當年那支十字軍爲信仰而戰的勇氣。
然而,朱瞻壑會放任他們逃走嗎?
先前點燃的烽火看似毫無頭緒,但卻並非是無用之舉,因爲在於斯屈達爾的拐角處,一隻船隊慢慢的將它們的陣容展露於世人面前。
同時,也堵住了十字軍撤退的道路。
在領頭的船上,沐斌、錢勇和祝三鳳昂首而立,直直的面對着想要逃走的十字軍。
和錢勇祝三鳳夫婦倆的冷靜不同,沐斌的眼中充斥着狂熱的戰意。
在小亞細亞南部清剿奧斯曼餘孽的小規模戰役中,沐斌完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蛻變,從一個青少年蛻變成了一個熱血青年。
這個時候的他,滿心就只有立功的想法,能夠滿足他的就只有無盡的戰爭、無盡的功勞,以及屍山血海所築成的高臺。
等到他達到一定的高度之後,這種年少的熱血將會慢慢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青年人和中年人的沉穩。
再過個幾十年,這種沉穩也會慢慢的消散,最終會被沉穩、果決和老辣等特性給取代。
當然了,這是一切順利的情況下才會有的結果,過程中會發生什麼變故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走上歪路也沒有人知道。
但最起碼,現在的沐斌還是正常的。
“世子殿下!”
尼西亞海岸,簡笑少見的有了激動的情緒。
這段時間以來,他已經知道了君堡的重要意義,朱瞻壑更是對他說了佔領君堡之後的後續計劃,這讓他有些激動。
“嗯。”朱瞻壑點了點頭。
見朱瞻壑點頭,簡笑立刻下令,很快一隊人就被帶了出來,直奔海岸而去。
這隊人並不是漢人,也不是烏斯藏都司的人,更不是阿三。
他們,是那不勒斯王國的人,是雷內公爵當初過來給朱瞻壑通風報信時所留下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