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攀峰見宋謙嘲諷自己的鬼妻,於是一個男人的應有憤怒的爆發了,罵道:“你個臭書生!聽說還是殿試的前三,當朝堂堂探花郎,可這麼大的才能,怎麼被指派到淄川這麼個鬼地方?啊!”
“更可笑的是,還只當了一個典史?你聽說過御賜典史的嗎?反正我是沒聽過!你真是創了我朝的新紀錄,厲害啊!佩服,佩服……”
泥人尚且有三分氣,何況宋謙,新皇首次殿試,作爲天子門生的他,居然做了一個無名縣的典史,若說沒有一點不滿,哪是騙鬼的,鬼都不一定相信!現在,被楊攀峰嘲笑出來,他的怒火,騰一下涌上了心頭。
宋謙甩起手掌就要往楊攀峰的臉上扇,要知道他可是一身正氣,又是當朝探花,擁有大明王朝的氣運傍身,打在一個鬼的身上,不死也要脫層皮,這可不是鬧這玩的!這同時也說明,宋謙真的動怒了。
慕容湘兒一見宋謙火起,嚇得捂上了眼睛,她可是第一次宋謙動怒,也爲楊攀峰的不識好歹而感到憤恨,果然應了宋謙的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你敢!”
就在這時,趙佳佳回過神來,一雙憤怒的眼睛直盯着宋謙,宋謙愣了一下,又把自己的手掌收了回來。
只見趙佳佳更囂張了,一雙白色的眼仁翻過來,沒有任何光彩,卻彷彿能看到東西,她怒道:“打啊,要打就打我!你一身正氣,足可驅邪蕩妖,可哪又怎樣?只會用來欺負我們一個落魄的鬼魂,和那死去的狗官有什麼兩樣?”
“你……”宋謙被她頂得一時語塞,臉憋得通紅,叫道:“孟大人他一心親民,只是錯判了而已,你的死又不是他動的手,你完全可以翻供……”
“哈哈……”厲鬼趙佳佳只是冷笑,而楊攀峰則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翻供,翻供,翻來的是痛苦,也許沒翻出來,我們就被活活打死了!”趙佳佳接着道。
宋謙冷冷看了她一眼,此時他又恢復了心智,冷靜地道:“這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不翻供,你怎知沒有活路?若翻了還有活命的機會,若不翻就是死!”
聽了宋謙的話,楊攀峰忽然沉默了,他又想起了母親,關進獄中的當天,母親曾來見他,對他說要翻供,不論如何也要還他的清白。
此時想來,楊攀峰暗暗心痛,他辜負了母親救兒的心啊。他竟爲了讓趙佳佳泄恨而附身在母親的體內,母親的年紀雖然不大,但因爲操勞,身體已經很差了。附身對人的傷害很大,母親因此而少活幾年。想到這裡,他的心更痛了。
而趙佳佳則不同,她是因爲怨恨而死,死前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恨意,尤其對官家的恨意,所以宋謙的話他完全聽不進去。她又道:“要不是孟狗官的殘酷,他豈會運用大刑讓我招供?這就是你口中的好大人嗎?哈哈……那謀害我夫的正是那天前來商談生意之人,原來他對我夫生意上強過他而不滿,一直懷恨在心。
那日,他知我夫去了楊攀峰家吃酒,於是有了一計,趁着他倆人喝醉,結果了我夫的性命,而後嫁禍於楊攀峰。楊攀峰醒來,腦袋迷糊,還以爲是自己殺了人,這樣一來,做的可謂天衣無縫,任誰也說不清,只能讓楊攀峰做了這替罪的羊。於是,一場覆盆之冤就此而生!”
“覆盆之冤……”宋謙一下沉默了。
慕容湘兒不解地問道:“宋謙哥哥,什麼是覆盆之冤?”
宋謙閉着眼睛解釋道:“覆盆乃是翻過來放着的盆子,陽光照不到裡面,這是形容無處申訴的冤枉。”
“啊!”慕容湘兒吃驚地捂住了嘴巴,這厲鬼豈不是變着法的在罵死去的縣令嘛,那縣令人挺好的啊。看來,鬼裡面果然壞的居多。
趙佳佳聽見宋謙的解釋,冷冷一笑:“探花郎果然好學問!那狗官既然不能找到兇手,我化作厲鬼後自己去找,那歹人一見到我,什麼都招了,他還說我夫死了之後,還要想辦法把我收作小妾,哈哈,當真可恨之極!我一怒之下將他的心掏了出來,要看一看他的心是什麼顏色!”
宋謙靜靜地聽着。
“殺了這歹人之後,我還是不甘,要不是狗官,我也和攀峰也不會死去。於是,我還要報仇,姓孟的必須死,可沒想到的是,這麼一個糊塗的人,竟有正氣護身,也有官威在,我根本無法靠近。見此,我只好想辦法一點點損耗他的正氣,每日製造恐怖的事嚇他,我要嚇得他心神不寧!到了那個時候,心神不一,頭腦渾噩,身上的正氣自然消減,殺他如屠狗!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天你來上任了,而且晚上住在了縣衙之中,我看你也是官府中人,恐怕不是什麼好東西,便要順帶取了你的狗命。沒想到的是,你的正氣比那姓孟的更強,那姓孟的跟你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我看你一眼都會感到渾身顫慄,要不是縣衙乃是羣鬼聚居之所,我早就嚇得跑了。
接下來,更讓我沒料到的事件發生了,你竟然用正氣寫成八個大字,一舉驅逐了縣衙裡所有的鬼,當真是恐怖之極!簡直就是除魔天師下凡,區區一衆鬼邪根本阻擋不了你的神勇!那時我便感到了深深的無力和不安,要是姓孟害怕,讓你護在他的身邊,我當真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於是,我示弱扮成一個想要伸冤的女鬼,讓你減弱對我的防備,心存仁慈。而後,趁你不注意的時候殺掉姓孟的,殺掉他後,我便與攀峰一走了之,做個逍遙的鬼夫妻……”
宋謙冷哼了一聲,道:“只是被我識破了詭計,不然,你們不會在此了。”
“識破,哈哈……”厲鬼趙佳佳肆意地大笑,“識破?可惜,你只是識破了一半,不然姓孟的也不會被我剜了心,哈哈……”
“夠了!”宋謙喝道。
“殺了姓孟的,算是一報還一報,雖然不多,但也夠了!哈哈……”厲鬼趙佳佳瘋狂地笑着。
“你簡直無——藥——可——救!”宋謙指着她,一字一頓道。
而後,一掌拍去,他的手掌直接穿過趙佳佳的魂魄,可是,趙佳佳竟然發出一聲悽慘的叫聲,接着,她的魂魄一下成了飛灰,徹底湮滅在三界六道中。
楊攀峰聽到這叫聲,魂魄一陣哆嗦,他看向宋謙,閉了眼睛,無力地道:“你也殺了我吧。”
他生前無能,被屈打成招,坐了謀害人的罪名,又無奈的死於心愛人之手;死後成了鬼,只能看着心愛之人死於他之手,而無力改變。生前死後,他都是一個窩囊的存在。
宋謙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只殺該殺的,趙佳佳被怨恨充滿心頭,做了鬼也是個兇惡的厲鬼,只知道報仇殺人,若是放任,她早晚會成魔,禍害一方。而你不同,尚有一絲良善在心,可入陰間投胎,重新輪迴。”
楊攀峰睜大了眼睛,沒想到宋謙會這樣對待他,沉默良久,他才道:“謝謝你!讓我回家看一看母親吧,這一生我最虧欠的是她了,生前死後,我都不能讓她放心……”
宋謙點了點頭,示意慕容湘兒解開鈴鐺的束縛。
慕容湘兒小手一招,那鈴鐺離開了楊攀峰的魂魄,落入她的手中,重新變成了很小的鈴鐺,又系在脖子上。
楊攀峰得到了自由,他看着宋謙,目中流露了善意,道:“縣衙成爲鬼窩,不是簡單的發生過多的不詳之事,而是因爲那地方埋葬着一個可怕的存在,衆鬼聚集在那裡,是爲了等待他的出世。可惜更爲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了,望你好生保重,我去看望一下母親,然後就去轉世。”說罷,楊攀峰魂魄淡淡的消失了。
他的道行達到了厲鬼的修爲,只要不處在陽光下就不會受傷,修爲果然不凡。
宋謙被楊攀峰臨走前的話完全震住了,縣衙的下面埋葬着一個可怕的在,衆鬼聚集只爲等待他的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