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溫良員外家的臥室。
躺在牀上的宋謙忽然睜開了眼睛,緊接着,便看到慕容湘兒驚喜的眼神,“你回來了?”
宋謙點了點頭,這次不同上次,魂魄沒有連番的戰鬥,所以回到肉體,幾乎沒有什麼不適。
“都發生了什麼事兒?”慕容湘兒問道,她對宋謙的考城隍之行,很是好奇。
“回頭告訴你。”宋謙便要起來,才察覺沒穿衣服,連忙讓慕容湘兒出去等一會兒。
須臾,宋謙走了出來,問道:“可知宋員外在哪兒?”
慕容湘兒奇怪地看了一眼,道:“我之前在院子裡走動的時候,見到他了,他鬼鬼祟祟,彷彿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進了後院的一間屋子。”
“哦,快,帶我去,人命關天!”宋謙急切地說道。
一會兒的功夫,慕容湘兒帶着宋謙來到一間屋子前,這屋子從外面看,就像是下人住的。
宋謙走上前,推了推門,推不開,從裡面插了。
這時,裡面傳了一陣嗚嗚的聲音,雖然很輕微,但沒有逃過宋謙的耳朵。
宋謙一發狠,咣噹一聲,直接踹開了房門,便看到宋夫人被自己的丈夫宋溫良用一條白綾從頸後使地勒着,她的眼珠子暴突,嘴巴大張,已沒了動靜。
因宋謙的突然闖來,宋溫良嚇了一跳,手下的力氣一鬆,夫人便軟軟地躺地上,大概已斷了氣。
“大膽!”宋謙一聲怒喝,走上了前。
宋溫良見事情敗露,長長嘆息一聲,頹廢的坐倒在地上,像是丟了魂一般。
慕容湘兒跑到宋夫人的身邊,一番檢查之後,驚喜地叫道:“宋夫人尚有一息存在……”
宋謙聽了也喜,而坐在地上的宋溫良彷彿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急忙叫道:“宋大衆,我夫人她還沒死,我是不是可以……”
自從宋謙替了他去考城隍,他身上的不適頃刻便消失了,像是從來沒得過病。他馬上便想,這是不是陰陽司給害得?高興之餘,便想到了夫人,夫人此時估計已被宋謙糟蹋。
被別的男人糟蹋了的女人,他是不會要的,所以她得“病死”,然後他再娶一個新的回來,這樣不僅沒人說他花心,還會讚揚他的賢德。以前娶的幾位夫人,就是這樣被利用,而後殺害。這次,本來馬上得手了,不料,宋謙突然闖了進來。
“閉嘴!”宋謙冷冷打斷了宋溫良的幻想,“即使現任的夫人平安無事,那你的前幾任夫人呢?”
宋溫良一聽這話,立時明白了,宋謙已經知道他過去的罪行了。可一個外人他是怎麼知道的?這事他一直守口如瓶,就算親生兒子也未說起過。至於,現任的夫人,更沒有了。
“那會是誰?”他疑惑不解了。
這時,一個虛弱的聲音傳來,宋夫人已經睜開了眼,聲音很弱,幾乎不可聞,然而聽在宋溫良的耳裡,卻如晴天霹靂,“我是你的枕邊人,有些事你清醒的時候是不會說,但夢中呢?喝了酒呢?哈哈……”
她的笑得有點瘋狂,又有點得意。
宋溫良長嘆了一聲,“我宋某半生風光,玩弄的女人無數,最後還是被女人耍了,唉!……”
宋謙道:“這就叫做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就是!”慕容湘兒也扭過頭來,對宋溫良表示深深的不滿。
宋溫良搖了搖頭,一下子老了不少,他懇切地說道:“宋大人,老夫想在昨走之前,向兒子告個別。若你準了,老夫的百萬家財全都歸了你所有,一來報答你替考城隍之恩,二來感謝你的通情達理,三來讓我最後爲鄉里的百姓做點貢獻。你是好個官,拿了我的錢,就能造福更多的人了。”
宋謙見此,亦有些於心不忍,點了點頭,“去吧,我在門口等你。”
…………
門口。
“等了這麼久,老頭兒還沒有出來,會不會畏罪潛逃?”慕容湘兒站得腳都有點麻了。
宋謙笑了笑,“有你在,他若逃了,那隻能證明……”
慕容湘兒朝他吐了吐舌頭,便指着前方,道:“他來了。”
宋溫良一步一步地走着,他換了一身樸素的衣服,就和尋常百姓一樣。他走一步,便看一步。此時此刻,他要把家裡的一切都印在腦海,因爲,這將他是人生的最後一次走在自己的家中了。
“爹,你等等我……”宋懷鳴跑了過來,拉住父親的胳膊,不讓他走。
宋溫良一把撥開兒子的手,眼中老淚隱現,口氣堅決地說:“爹不得不走,這就是報應啊,望兒子你以後做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
“爹!”宋懷鳴悽然地跪了下來,流着眼淚,道:“兒子昨晚想了一夜,終於想通透了,一個人連自己的父母也不懂得孝順,讀再多的聖賢書也成不了君子……”
宋溫良長嘆一聲,將兒子扶起來,爲他拭去臉上的淚,道:“兒啊,你終於想明白了,也長大了。爹不在的日子,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一旁的宋謙,把這一幕全看在心裡,嘆息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何苦!”
“宋謙哥哥……”慕容湘兒的眼中,有眼花閃現,不忍看到這傷離別的一幕。
宋溫良又反覆交代了幾句,便毅然決然地轉過身,轉身的瞬間,他的淚水如崩潰的河堤,嘩嘩地流了下來,一下溼了老臉。
“爹!”宋懷鳴撕心裂肺地叫道,無力地坐倒了下來,父親的身影漸遠,他那樸素的長衫在風中飄搖,逐漸淡出他的視線,消失不見。
…………
不日,宋溫良在縣牢中憂鬱離世。
而他的家財,宋謙並沒有收進自己的腰包,一部分給了宋夫人,讓她回孃家,再找戶好人家嫁了,她還很年輕,拿着這筆錢,將來可以跟丈夫做點生意什麼的。宋夫人感激得不得了,臨走的時候還想要“報答”一下宋謙,被宋謙婉言拒絕了。
另一部分給了其子宋懷鳴,一個剛剛明悟了世事的年輕公子,若沒有一點錢,只怕要餓死街頭。宋謙叮囑他拿着這筆,好好生活,節儉着點花。後年若能考中,便什麼都好。若不能就做點生意,人生不止仕途這一條路。宋懷鳴對宋謙又感激又敬佩,他誓要把宋謙當成自己一生學習的對象。
最後一部分,則給了縣中那些貧困的人家,並告訴他們這錢是宋溫良員外的。這些窮人,個個對宋員外的大義感恩戴德。宋員外死後,他們還在家中立了牌位,日日燒香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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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溫良父子離別的那一幕,寫得我自己都險些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