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0年7月4日。
對於歐洲而言,這是決定命運的一天。
這一天,兩支龐大的艦隊進入了對方的視野。英荷聯軍位於明軍以東,佔據上風陣位。處於數量劣勢的法軍則位於下風位。但相遇的雙方都顯現出強烈的求戰的意圖,紛紛立即轉換爲戰列線陣型,與此同時,同樣也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遠方的敵手。
赫伯特在幾天中召集的聯合艦隊擁有103艘戰艦,其中74艘英軍艦,29艘荷蘭軍艦。他們在戰艦數量上具有絕對優勢,甚至可以說在數量方面,明軍的劣勢實在太過明顯。在遠距離的互相觀察中,他們所能做到只有數清對方的船數,而敵人戰艦的大小、強弱則難以探明。
“我們已經贏得了這場海戰的勝利!”
赫伯特驚喜的對身邊的同僚們說道,面前的這支天朝艦隊不過只六十二艘軍艦,其中二十二艘還是武裝商船,自己的戰艦數量比他們多出一倍,而且相較天朝自己擁有更多的裝備重炮的大型戰艦。這番兵力懸殊已經超出了歷史上任何一場海戰。
基於這一觀察,赫伯特作出決定——迎戰。
“副官,記下我下面的話,尊敬的王國陛下……”
懷揣着強烈的求戰慾望,赫伯特向倫敦宮廷發去了自己的信件。他在信中報告了來襲天朝艦隊擁有六十餘艘戰艦、具有明顯兵力劣勢的一手情報,接着便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雖然我們只能遙望着天朝艦隊,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我們必定能夠在海戰中擊敗他們……而如果我們贏得這場海戰的勝利,那麼未來的一切便只能任由我們擺佈,無論是愛爾蘭或是天朝。”
隨後,他又特強調道。
“事實上,儘管大部分人都擔心天朝西洋艦隊戰敗後,天朝的報復,但我總有另一種看法——我總是說,只要我們贏得這場海戰的勝利,並且保持一支強大艦隊,他們便不敢作出任何嘗試。”
赫伯特這位英國的託林頓伯爵、海軍總司令作出這個判斷的同時。在英荷聯軍的對面,“甘泉號”上的鄭明也是懷揣着與英荷聯軍立即交戰的渴望,儘管他處於兵力上的劣勢。而且艦隊處於下風位,這顯然不是什麼好事。
“軍門,現在的風勢,似乎對我們有些不利啊!”
武明輝看着風向,有些擔心的說道。
“怎麼不利呢?或許對於進攻者而言,上風意味着掌握戰鬥時機的主動權,但是下風陣位並不是沒有優勢,我們可以用戰列線攔截敵軍順風逃遁的去路,迫使其必須與我交戰,而己方也能隨時順風撤退。這自然是另一種交戰主動權……”
鄭明強調着這些“優勢”的時候,並沒有指出這一位置的劣勢,它無法選擇具體的交戰時機,在迫敵的過程中難免留出破綻,爲狡猾的敵人所乘。而且對於艦隊統帥來說,上風陣位往往還具有更好的戰場視野——海風會不斷將炮火的硝煙吹向下風位,而不是籠罩在戰艦周圍。艦隊統帥因而能夠更好地觀察戰況,旗語信號也能更好地傳達執行。若處在下風位,艦隊便會被上風吹來的濃厚的硝煙團團包圍,指揮與作戰都會因此大受干擾。儘管兩種陣位各有其利弊,但任何一個海軍將領,都更偏好於上風位。
“是的,我們確實有些主動權……”
看似平靜的武明輝,在心裡苦笑了笑。
疑惑着目視距離內的英荷聯合艦隊。他知道,艦們的敵手不僅僅是遙遙相對的艦隊,更是掌控着海峽風向與潮汐的大自然。英吉利海峽是歐洲有名的潮汐水域,其潮水異常頻繁,複雜多變。海流時而由大西洋涌入狹窄的海峽,時而由海峽退往大海。指揮官若無法及時地判斷潮汐起錨落錨,便可能讓艦隊爲海流所裹挾,或將劣勢的己方推向強敵,或讓追擊的大軍漸行漸遠。
相比於明軍,英國人顯然更瞭解這片海域。
當兩支龐大的艦隊在目視距離內不斷向對方靠近的時候,峻峭慘白的比奇角聳立在英吉利海峽岸邊。這是一處綿延數裡的白色懸崖,正眺望着不遠處的龐大艦羣,即將見證着決定歐洲命運的一刻的到來。
海面上吹着輕柔的東北風,在夏日的清晨竟頗有幾分寒意。在“綏利號”巡航艦上的李傑,也正在向遠方眺望。他從自己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在艦隊左舷的上風位置,英荷聯軍將103艘戰艦組成了秩序良好的單縱列,航向西南,以進攻姿態朝他們緩緩駛來。
“戰鬥要開始了!”
在李傑自言自語時,西洋艦隊的六十二艘戰艦同樣保持着單縱列,朝着英荷聯軍駛去,而在李傑的身邊。個頭不高的孫乾勤,這個只有十五歲海軍見習軍官生,儘管臉上帶着稚氣,但是他仍然是神情肅穆的站在那裡,和戰友們一樣,不時的發出口令,在甲板上,操作火炮的炮手們,無不是神情凝重的凝視着前方。
所有人都知道,海戰很快就會打響。
相比於他們,英荷聯軍似乎站盡了優勢,他們已組建好縱隊、而且佔據着上風有利的位置,現在正全速衝向他們,也許在接下剛一開始的時候,他們就必須要承受慘重的損失。這一切,在開戰之初便讓西洋艦隊將士們無不是揹負着巨大的心理壓力。
“所有人注意,首炮必須不由我發!”
再一次接到旗艦上傳來的信號時,李傑又一次通過大副下達了這個命令。
在命令下達的時候,甲板上的炮手們,立即輕聲抱怨了起來。
“該死的,鄭侯爺下的是他麼的什麼命令!”
“就是,這不是讓弟兄們頂着蠻夷的炮火硬撐嘛!”
“什麼是硬撐,分明就是讓咱們先捱上一會打,拿弟兄們的性命不當成回事……”
對於普通的水兵來說,他們當然不能夠理解什麼所謂的“理由”什麼藉口,在他們看來,既然都已經到了這份上,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再簡單不過。
打唄!
可是,命令就是命令。
沒有命令,是絕對不能開炮的。
其實,如果身爲聯軍總司令赫伯特能夠冷靜一點的話,也許,這場海戰根本就不會爆發,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上午八時許改變了。
“升起進攻信旗!”
隨着赫伯特的一聲令下,“皇家君權號”上升起了進攻信號,英荷聯軍開始全力接近明軍戰列線。
““皇家君權號”上升起了進攻信~!”
瞭望手的喊聲,讓鄭明咧嘴笑了出來,甚至長鬆了口氣。最擔心的事情,終於不需要擔心,毫無疑問,這場戰爭的責任在於英國人。
“他們來了!”
笑着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鄭明又對副官命令道。
“記錄,上午八時十一分,英方首先升起進攻信旗,我方被迫應對。”
隨後,鄭明下令道。
“作迎戰準備。”
相比於英國人,鄭明仍然沒有下達升進攻信旗的命令,而是以良好陣型迎着英荷聯軍駛去。作爲聯合艦隊前衛的22艘荷蘭戰艦在海軍上將艾弗森的指揮下揚帆出擊,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面。
就表面上看起來,僅僅只是一個荷蘭艦隊的實力就與西洋艦隊不相上下,而且英荷雙方都自信己方的戰鬥素質並不遜於明軍,甚至在戰鬥經驗上更是遠超過明軍。
“告訴大傢伙,好好的教訓教訓那些東方佬,讓他們知道什麼是海戰!”
心急的艾弗森的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就是痛擊眼前的這支明軍艦隊,在過去的那麼多年中,荷蘭在天朝的擠壓下,一步步的走向困境,對於荷蘭而言,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一次讓荷蘭重新奪回一切的機會。相比西洋艦隊,荷蘭人確實有他們自信的理由,儘管只有三十幾艘軍艦,但是其中24艘是裝備70門以上火炮以及32磅以上重炮的大型戰艦,雙方實力上上存在明顯差距。
也正因如此,艾弗森纔會顯得如此的自信,當然,這種自信更多的是源於對聯合艦隊強大實力的信心。
就這樣,滿懷着必勝的信心,荷蘭艦隊漸漸逼近法軍前衛,而相比之下,西洋艦隊只是不緊不慢地向前行駛。處於上風位置的英軍則保持着嚴密陣型,小心翼翼地駛來了。
戰鬥尚未打響,海面上的氣氛卻緊張到了極點。處於兵力上劣勢的西洋艦隊正處在不利的位置上,所有人都很清楚,待到炮擊開始,硝煙瀰漫的戰場將使得重要的機動指令傳達變得頗爲困難。艾弗森之所以會不顧一切的衝擊,正是希望抓住西洋艦隊的這一弱點。
上午九時,在經過差不多一個小時的航行後,艾弗森所率29艘荷艦終於殺了過來。
“真不愧是老牌的海上強國啊!”
即便是作爲敵人,鄭明仍然忍不住稱讚着荷蘭水手們高超的操艦技巧,在順風襲來的他們依然保持着嚴密的隊形。從他們表現出來的素質上來看,確實不負海上馬車伕的稱號。
荷蘭艦隊直接航行至與西洋艦隊極近的距離上,而後迅速轉向組成戰列線。而在這個過程之中,雙方的戰列線迅速的接近了,雙方的水兵近到甚至能夠看到對方的相貌,他們無不是透過炮窗盯着對方,他們甚至感覺自己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軍門!”
站艦艉上的大副盯着越來越近的荷蘭人有些激動的喊道。
“等待!”
鄭明毫不猶豫的命令道,
他就那麼站在甲板上,眼睛死死的盯着對方,從望遠鏡中,他可以看到荷蘭的水手們已經作好了戰鬥的準備,他們的炮手手中的點火杆已經點燃了,甚至“茲茲”的燃燒着。
他們的技術至少比大明落後二十年……早在二十幾年前,大明的海軍火炮就完全改用燧發點火器點火,而不是引火繩的明火。
鄭明的心裡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在這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爲什麼在過去的二十多年間,陛下一再的強調技術優勢,甚至在大明明明保持着技術優勢的同時,仍然不斷的追求着擴大技術上的優勢。
究其原因,恐怕還是因爲技術上的優勢,可以轉化成軍事上的優勢,這纔是確保天朝未來的根本!
當然,對於艾弗森而言,他並不知道,已方炮手手中的引火杆會引起西洋艦隊提督的那麼多聯想,其實早在十幾年前,火炮燧發點火器就已經傳入了歐洲,但許多老舊的火炮並不能使用燧發點火器,那些昂貴的重型火炮在壽命沒有達到之前,自然不會有人輕易將它們淘汰。
他們沒有開炮!
盯着越來越近的明軍艦隊,艾弗森的內心同樣也顯得極爲緊張,盯着海面上敵人龐大的戰艦,他暗自向上帝祈禱着,祈禱上帝的保佑。
爲上帝而戰,一切榮耀歸於上帝……
在內心祈禱的同時,盯着視線中的敵人,艾弗森嚥了口唾沫,最重要的一刻終於到來了。
“開火!”
在距離不到300碼的位置上,隨着艾弗森的一聲令下。早就等待多時的荷蘭首先開始用舷炮轟擊西洋艦隊。荷軍如其所願的搶先一步點燃了海面的戰火。
幾乎是在荷蘭人的軍艦炮窗處噴涌出一團團巨大的火焰和白色煙霧時,鄭明的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
最擔心的事情,終於不需要再擔心了。
“軍門,荷蘭人開火了!”
已經不需要他人的提醒了,炮聲已經在大海上響起了,所有人都看到荷蘭人艦上噴涌出來的火焰與煙霧。
對於鄭明而言,他苦心謀劃的多日的“事件”,終於在荷蘭人開火的這一瞬間實現了,在心裡的那個石頭放下來的時候,作爲戰列線的前衛的“甘泉號”引領全軍緩緩前進。對於荷蘭人的猛烈,他完全是一副視若無睹的樣子,
深吸一口氣,鄭明知道,這場戰爭中天朝於歐洲艦隊交鋒開始了。
戰爭打響了!
命運已經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