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只可惜值此亂世,若不然憑文章造詣,又焉至落得如此田地,居然與一羣粗鄙武夫爲伍……”
這一聲嘆息之後,輕輕搖頭的錢謙益全是一副可惜模樣,大副一副惜其才、憐其遇的感嘆。
若沒有我等武夫,你也不過就是“水太涼”的玩意……
心裡這麼尋思着,但李子淵的面上全是一副感動狀。
“這些年學生一直於軍中與粗陋莽夫爲伍,以至於荒廢文章,今日能得錢公指點,實是三生之幸,若能拜入先生門下,雖死而無憾……”
打蛇順棍的李子淵說話間更是急忙跪拜下去,在他看來,若是能拜錢謙益爲師,那豈不意味着他便成爲大將軍的同門,單就是憑着這層關係在那,即便是軍門他日想要治他之罪,恐怕亦會有所顧忌。
而且更重要是的,憑着與大將軍同門的香火情,他日大將軍焉能不對自己照顧一二?如此又何愁將來不能飛黃騰達?
聰明人!
錢謙益忍不住在心底讚賞道,這李子淵雖說文章做的一般,但是其卻擅於抓住機會,可非如此,又豈會選中他?
對於經歷了鉅變的錢謙益來說,他很清楚,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這些粗鄙武夫手中的武力遠甚至筆墨,也正因如此,他並不排斥收其入門下,甚至他還希望能夠多收幾個軍中的門生,當年於南京任禮部尚書時,他已經見識到了什麼是武夫蠻橫,于軍中門生衆多,他日自然可引爲助力!
“臨川,何至如此,何至如此,若是臨川不嫌爲師曾事虜之污名,爲師焉能不願收你入門下?”
幾乎是的錢謙益剛一答應下來的時候,李子淵便連忙叩頭拜起師來。
“學生拜見恩師!”
各取所需的兩人這會倒是顯得親近非常,片刻後,看着持以弟子禮的李子淵,錢謙益撫須笑道。
“臨川,你可知道,大將對你是極爲欣賞的!”
“啊!”
在李子淵詫異的時候,錢謙益又繼續說道。
“那日大將軍聽聞忠義營中兵卒意去爲其軍門討以公道,多虧了你在門關阻攔,曉之以道理,方纔將他們勸回營中,大將軍可是誇你識大理,是難得的棟樑之才啊!”
被錢謙益這般一說,李子淵頓時只覺得呼吸有些急促,這正是他希望讓大將軍、讓大將軍身邊的人看到的。
“大將軍還說,這忠義營有你在,定是不會出什麼亂子,這般,也好讓朱軍門能安心養傷……”
好讓朱軍門能安心養傷!
錢謙益的話只讓李子淵的心跳怦然加速起來,難道大將軍準備……就在他激動之時,卻又聽到一句有如霹靂般的話語。
“只是,若爲師所料不差的話,你這般做,非是爲護以朱軍門,而是爲了一已之私吧!是爲了籍此奪以忠義軍吧!”
瞬間原本還暗自竊喜的李子淵,頓時有些侷促不安的看着錢謙益。
“老師,學生,學生……”
面對緊張不已的李子淵,錢謙益的心底暗自冷笑一聲,隨後嘆道。
“你啊,做起事來,總是欠以考慮,你卻未曾想着今日的局面吧,現在朱成仁安然歸營,下一步,你又能如何?”
心知對於李子淵這種人要加以敲打的錢謙益不待其反應過來,又繼續敲打道。
“是居於軍中,任由其他日報復,還是另尋他路?若想另尋他路未曾不可,畢竟,既然你已認爲錢某爲師,錢某便不能對你不聞不問,可即便是你到他人軍中,又能如何?又焉能讓其信你?”
“學生、學生不知……”
幾日來的擔心,被錢謙益這般一說,只說得李子淵心灰意冷,留於忠義軍中,可能會遭到各種報復,或若是到其它人營中,結果怕也好不到什麼地方,畢竟,他是外人。更何況,別人信不信他,都是兩可之間。
“其實,這件事,任誰也說不出你什麼,只是你抓的時機有誤,你啊……”
搖搖頭,錢謙益長嘆道。
“這性格還是太過耿直了,罷了,若非如此,爲師又焉能收你入門下!”
見已經敲打的差不多了,錢謙益看着心灰意冷的李子淵反問道。
“爲師問你,若是讓你執掌忠義軍,你能否有把握操持一軍?”
“能!”
儘管不知錢謙益爲何會這麼問,但李子淵心知其不會無的放矢的他立即連聲說道。
“老師有所不知,忠義軍雖成軍於江陰,可其骨幹卻皆是後勁營之弟兄,學生於後勁營中已有十年之久,若是必要之時,後勁營中弟兄必定支持學生!”
我焉能不知?
心下冷笑道,錢謙益故作一副沉思狀,待他思索片刻後,才繼續說道。
“朱軍門,嗯,此人忠貞有餘,可卻不知上下體統,且不說其屢次冒犯大將軍,便就是陣前失議,若不加以懲治,又何又正軍法,可大將軍又愛其才,不忍懲治其失儀之罪……跋扈如此,焉能不加以懲治,所以,準備留其于軍中參謀軍務,一來既可用其才以爲朝廷出力,這二嘛,也爲了能隨時加以教導,以免其跋扈將來不可收拾,這也是爲國惜才……”
接下來錢謙益再說什麼,李子淵已經再沒有聽清楚,他的腦海中只剩下那一句話“留其于軍中參謀軍務”,這分明就是奪其兵權!
只不過是換了一個好聽點的名義,明升也好,暗降也罷!對他李子淵來說,這是個機會!
這不正是他期待已久的機會嗎?
“老師,老師,學生……”
在李子淵激動着不知要說什麼時,錢謙益盯着他說道。
“所以,爲師準備向大將軍推薦你暫時統領忠義軍,就是不知你能不能震得住那羣驕兵悍將!”
“請老師放心,學生,學生……這軍中自有軍法在,任他驕兵也好,悍將也罷,也得懼畏軍法!”
李子淵的回答讓錢謙益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撫須說道。
“如此,再好不過,不正典刑焉能正軍法,不殺幾個人,又焉能立軍威?”
贊同之餘,錢謙益又看着他叮囑道。
“嗯,這件事,你自己知道便可以,至於其它,……一切皆有爲師爲你操持,你只需要讓朱成仁對你不起疑心便可,明白嗎?”
儘管錢謙益這麼說,但李子淵還是有些擔心的問道。
“可,可若是他日軍門不願交以兵權,又,又該如何?”
冷笑一聲,錢謙益盯着李子淵看到。
“臨川,不正典刑焉能正軍法,不殺幾個人,又焉能立軍威?到時候,不正是你報效大將軍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