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做膽大包天!
即便是離開了鹽運使衙門,回到家中的時候,鄭俠如仍然能感覺到心臟劇烈的跳動,直到此時,仍然未曾平靜下來!
膽大包天!
膽大包天者,莫過於高朝令!
過去只知高朝令爲人貪婪,可現如今,經今天的這件事之後,鄭俠如卻終於見識了他的膽色,那膽色又豈是尋常人所能相比!
古往今來,只聽說獻城者,又何曾有人賣城?
不對,不僅僅只是賣城!
還……就在這裡,突然孫子鄭熙績闖入他的視線之中,想到幾個月前剛剛考中進士的兒子,他的心頭頓時一緊,現在兒子正在京城,若當真那般做了,會不會……但若是錯過這個機會!
錯過這個機會的話,鄭家又會怎麼樣?
如果抓住這個機會的話,鄭家沒準便可以從此飛黃騰達!更有機會成爲大明中興勳臣!
想到這裡,鄭俠如只覺得呼吸有些急促,他急忙走進書房,隨手寫了一封信,然後便連忙喊着貼身長隨。
“福全,福全……”
“老爺!”
那邊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漢子連忙跑了過來。
“福全,你立即拿着這封信去信局,寄個火燒信,若是能於五日內送到京城,賞銀四百兩!”
信是給身在京城的兒子寄去的,雖說民信局比不上官府的的八百里加急,可只要給足銀子,從揚州到京城,最多五日內便能把信送到京城。
在打點好這些之後,鄭俠如纔算是松下口氣,稍作沉思後,他又對管家吩咐道。
“去,請汪老爺、謝老爺、程老爺過來……”
待到汪一培、謝振鴻、程西道他們三人來到鄭家的時候,鄭俠如已經命下人準備了一桌豐厚的宴席,他們三人和鄭俠如一樣,皆是祖籍江南省,在以陝晉商人爲主的揚州鹽商之中,自然曾倍受排斥。
幾人喝着酒、吃着菜,自然談到了生意,談到了在生意中,談到了他們這些江南省的商人如何爲陝晉商人所排斥。
“哼哼,尤其是那些晉商,他們自以爲和什麼皇商能扯得上關係,素來就沒有同咱們客氣的意思……”
聽着幾人的抱怨,鄭俠如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他們三位說道。
“幾位老兄,其實,今天請三位老兄過來,是有要事與三位商量……”
“要事?士介,咱們幾個,你向來是主心骨,只要你定下的主意,我們三個又豈會反對?”
汪一培的話立即得到謝振鴻、程西道三人的贊同。
“往日可以,但是這件事卻不成!”
搖搖頭,鄭俠如看着三人說道。
“幾位老兄可知道,今日小弟在高朝令那,他欲和小弟談個生意,小弟一時,實難決擇,所以才請幾位老兄一起來商量此事……”
看着汪一培、謝振鴻、程西道三人,鄭俠如緩聲將上午高朝令的話重複了出來。
“……所以,他想把揚州賣給咱們!”
鄭俠如的話只驚得三人半晌沒回過神來,直到他說完之後,過了好一會,謝振鴻才驚聲說道。
“什麼?把揚州賣給咱們!”
“賣?怎麼賣?”
三人盯着鄭俠如,那面上全是一副不解之色。
“二十萬兩!”
鄭俠如看着汪一培、謝振鴻、程西道三人說道。
“咱們湊出二十萬兩給高朝令,他拿到銀子後,便會尋機離開揚州,至於這鹽道衙門的幾百兵丁,只需幾千兩銀子,便足以讓他們反水過來……”
當鄭俠如把高朝令的想法一一道出來的時候,汪一培、謝振鴻、程西道三人皆陷入沉思之中,他們皆經歷過“揚州十日”,城廂內外數十里盡成赤地,數十萬百姓慘遭殺戮。那些曾經聲名一進的鹽商,無不家破人亡。他們自然不希望戰火襲來時,自家落個家破人亡的境地。
“若是幾十萬兩能保下揚州,又未嘗不可,可問題是……”
沉吟着,程西道看着鄭俠如說道。
“我等皆是商人,咱們四家拿出這二十兩銀子來,他高朝令收了銀子,大明朝得了揚州城,咱們又落得了什麼?往好了說,若是大明中興,這滿洲人給趕了回去還好,可若是趕不回去,這中興之勢不過只是曇花一現,到時候,到時候保不齊可是要陪上的腦袋的!”
程西道的提醒,讓汪一培和謝振鴻兩人的臉色一變,可不就是這個理,他們掏了銀子,又得到了什麼?
“鹽運使衙門!”
看着三人,鄭俠如吐出了四個字來,他的呼吸顯得有些急促。
“三位老兄只看到風險,卻不知其中之利,若是我等助大明取下這揚州城,到時候,其將會委以何人爲鹽官,於大明來說,所求者是爲揚州每年近百萬兩之鹽稅,若隨便來個人,不瞭解其中環節,怎麼能收以鹽稅?可若是換成一個瞭解其中環節的人呢?比如你我!”
這正是鄭俠如激動的原因所在,高朝令送給他的這場大富貴,就是由他鄭俠如任鹽運使。
“士介,他姓高的也不過就是想趁此機會捲上一筆錢離開揚州,時局變化,誰知道將來的天下是大明的還是大清的?他的話又有什麼用?這鄭王爺還能當真把鹽運使按到咱們頭上!”
汪一培搖着頭,他總覺得此事有些不靠譜。
“有錢能使鬼推磨!”
面對汪一培的許諾,鄭俠如頗爲得意的說道。
“鄭王爺或許不會,但朱軍門未嘗不會!”
也許是因爲激動,所以呼吸顯得有些急促的鄭俠如盯着三人說道。
“這奉鄭王爺軍令過江討伐的是忠義軍之朱軍門,也就是下南京的那位將軍。于軍門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麼?”
他盯着三人反問道。
“是鹽運使衙門?當然不是,是銀子!這養兵需耗之以銀錢,這銀錢從什麼地方來?如若我揚州每月能供給二十萬兩銀子!軍門又豈會拒之於門外,至於此事能否辦成……”
鄭俠如突然笑說道。
“即便是辦不成,當不成這個鹽運使又有何妨?到時候,咱們只需與軍門所委之鹽運使相互聯絡,許軍門以重利,只消把那些陝晉鹽商擠出揚州,你我便可受益數代人了!”
說罷,鄭俠如看着汪一培、謝振鴻、程西道三人問道。
“怎麼樣,三位老兄以爲如何?”
一直沉思默想着的謝振鴻,突然開口說道。
“可,若當真這般辦,又怎麼去聯絡朱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