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經歷了一夜惶恐的洛陽百姓緊張的打開門縫,瞧着門外的看去的時候,他們並不知道,不過只是一夜的功夫,這先前還曾緊閉城門的洛陽城,已經城門大開的,這古都已經重新回到其真正的主人之手。
面在洛陽城的城門外,更是旌旗飄揚,兩隊的人馬於城門附近排着整齊的隊列。一方是洛陽守軍魏勝遠麾下的綠營,只不過,這會他們頭上的紅頂子已經換成了一片片紅布,紅布扎頭不僅表明了他們的身份,同樣也掩去了剃髮的尷尬,而另一邊則是李子淵,騎於馬北上的他可謂是心情頗佳,他朝着眼前這不廢一兵一卒既奪下來的十三朝古都看了眼!
現如今,這漢人曾經的古都,已經重新回到漢人的手中了!
之前他曾經設想過種種陷城的方案,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放崩法,最多隻需要十天,他就能炸開洛陽城陽,然後以數路精兵猛攻進去,這洛陽城自然可以拿下來。不過,他並沒有放棄遊說城中綠營投降的心思。
甚至還沒有等他做出相應的安排,這邊,魏勝遠就已經派人出城聯絡獻城事宜了,甚至還主動表示,願意拿城中八旗兵的腦海作爲投名狀。
對方的主動,讓李子淵甚至有些懷疑,但是當昨天晚上,銃炮聲響起,西門一帶燃起大火的時候,李子淵纔算相信,那魏勝遠是當真要降了!
而當武攀龍和魏度之帶着拿幾十顆人頭進入大營時,一切都再簡單不過了。李子淵一直覺得自己與朱明忠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什麼地方?就是他自認爲心胸寬廣,至少在對於清軍降將的處置上,李子淵從不曾嫌棄過他們曾經身爲漢奸的經歷。
對劉芳名的寧夏鎮如此,現在對於魏勝遠同樣也是如此,甚至對於李子淵來說,他還需要以魏勝遠做千金買骨,畢竟,這山西境內的漢人總兵,可不止一兩個,對待魏勝遠的態度將會影響着將來的北伐途中所遭遇的綠營以及其他投靠滿清的官員。
所以,對於魏勝遠,李子淵自然不會虧待他,別說提他,就是對武攀龍這個洛陽知縣,也是加以封賞,直接差遣他爲洛陽知府,如此一來,原本還在爲將來擔心不已的武攀龍一下子非但成了堂堂大明朝的朝廷命官,而且還晉升爲知府,如此再世爲人感覺,使得武攀龍此刻心中一陣感嘆。
此時看着眼前這次兵強馬壯的北伐大軍時,武攀武甚至暗自慶幸魏勝遠選擇了獻城,而不是繼續爲韃子賣命,若不然的話,恐怕掉腦袋的就是他們自己了。
“良禽擇木而棲!”
武攀龍暗自在心裡這麼尋思着,瞧着李子淵時,那心裡更是盡是一片仰慕之意。這李將軍果然是氣度不凡,若是能攀上這根高枝,將來在大明朝,可就有靠山了!
就在這時,他看到十幾名綠營將領簇擁着上身未着寸縷的魏勝遠來到陣前。武攀龍這才發現魏勝遠的後背竟然還揹着荊條。
負荊請罪?
在武攀龍詫異的功夫,魏勝遠便立刻朝着李子淵跪地謝罪道。
“罪人魏勝遠見過李大將軍。”
對於這一幕,於武昌城外已經見識過的李子淵又豈會陌生,他連忙下馬親自解開了綁在魏勝遠的身上的荊條,然後扶起他,頗爲動情的說道。
“魏將軍何罪之有?”
說着這番話,李子淵大聲對周圍說道。
“諸位有所不知,魏將軍可謂是我大明之忠臣,之所以受劉清泰之邀,亦是爲了能夠握其兵,獻其城,今日魏將軍獻出洛陽,非但保洛陽百姓之平安,更令我北伐大軍無須克此堅城,實是我大明之功臣。魏將軍,李某知道你之所以從軍只是爲今日獻城以保一方平安,但是如今胡虜據我京師,苦我漢民久矣,還請魏將軍能與李某一同北伐,復我漢人河山……”
李子淵的吹捧,無疑坐實的魏勝遠“身在曹營心在漢”的“義舉”,而言語中的恭維,更是讓魏勝遠心底一陣感動。
“是,標下一定不會辜負大將軍的期望!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魏勝遠激動的發着誓,隨後又說道。
“大將軍,標下這兒還有一份見面禮,請大將軍笑納。”
說罷他向後一揮手,幾十個軍士立刻趕着銀車過來了。而魏勝遠繼續說道。
“大將軍,這是城中士紳獻出的勞軍銀,一共五十萬兩,也算是助大將軍北伐用度……”
這個人……挺知趣的!
這銀子怎麼來的,李子淵不在乎,但對於正在北伐的他來說,自然需要這筆銀子。於是又重新看了眼面前的魏勝遠。看來聶夫臣說得沒錯,此人心思極多,這樣的人若是用在正途上,未嘗不是一個人才。
李子淵笑着回道。
“魏將軍,既然如此時辰也不早了,我等還是早些入城吧!”
“末將遵命。”
心知自以爲其接納的魏勝遠,在李子淵上馬之後,並沒有跳上馬,而是立刻上前主動爲李子淵牽着馬,這一幕只看得所有人無不是一愣,而同樣爲降將出身的劉體仁更是驚訝的看着爲李子淵牽馬的魏勝遠。
這人……當真是能屈能伸啊!
見魏勝遠爲自己牽馬,李子淵只是看了正好,然後便隨口說道。
“有勞魏將軍了!”
“能爲將軍牽馬,實在是末將的福氣!”
魏勝遠親自牽着李子淵的馬,將其引入了洛陽城,他心裡也同時意識到想要伺候好眼前的這個主子,恐怕不是件什麼容易的事情。
洛陽是我的了!
在進入的洛陽的瞬間,李子淵暗自於心底如此思索着,此時,他的心裡甚至浮現出古往今來,一位位皇帝、名將攻城這十三朝古都的一幕幕,當然,也想到了他的那位本家,李世民於千多年前,攻克洛陽的一幕,那時,李世民的心情,許是也和他現在的心情有些相似的吧!
至於十幾年前,另一位故克此城的本家,則被李子淵有意無意的無禮了。畢竟,兩人的身份不同,他李子淵是官,而李自成是賊,即便是要比,也是他李子淵和李世民相比!
就這樣李子淵和魏勝遠各懷心事着進了洛陽城,在他們進入洛陽城的時候,在洛陽城門外,一個穿着淡色儒袍的老者,於人羣中,更是神情激動的看着眼前這一幕,尤其是在看着那騎於馬上的李子淵時,那看似昏花的雙眼中,更是閃過一道許是久違的神采。
“這李子淵,倒是也有幾分氣勢!”
雖說在李子淵進城的時候,這城中的百姓沒有“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一幕,但是對於經逢過多次這樣場面的許雲程來說,又豈不知道所謂的城破後百姓“簞食壺漿以迎王師”,不過只是文人的誇張,對於尋常百姓來說,別說剛破城的時候,就是貼了安民告示,也會等上幾個時辰,甚至一天才會出城,就是入城的軍隊亦不會讓百姓在那裡“簞食壺漿以迎王師”以防混入奸細、死士。
頂多也就是像現在這樣,城中的一些士紳、賢者應衙門裡的要求,來城門處充點一下門面,而許雲程正是其中之一,這會看着進城時騎於馬背上的李子淵,他倒是能夠體諒老友錢謙益爲何收此人爲徒了。
“牧齋收了個好徒弟啊!”
許雲程感嘆之中,瞧着李子淵時,那沉寂已久的心思,在這個時候,也隨之浮動起來,今年年不過七十的許雲程,與錢謙益是同榜進士,兩人可謂是相交多年,只不過與錢謙益不同,在清虜南下之後,尚於南直隸爲官的許雲程便棄印返鄉,在洛陽亦以遺民自居。
也正因如他這個遺民身份,使得魏勝遠纔會請他來城門迎接李子淵一行,而此時,看到李子淵率領大軍浩浩蕩蕩的進攻這洛陽城的時候,許雲程的心思卻是一時難以平靜。
“厚滌兄所言甚是,想李將軍兩年前還不聞其名,而今卻領兵三十萬行北伐中原,雖說其不過只是總兵,可論這份氣魄與膽識,這天下又有何人能及?”
一旁的杜惇話音剛落,那曾爲魏勝遠獻城居中聯絡,居功甚偉的徐玉川便說道。
“淮王亦是如此,恐怕這天下,能與淮王想比者,亦只有李將軍了!”
徐玉川提及淮王時,語氣中全是一副景仰,而許雲程卻只是微微笑道。
“由林所言詫異,於爲兄看來,這天下能與李將軍相比者,只有淮王,而非是李將軍與淮王相較!”
看似相同的話語,卻又有着截然不同的意思,而許雲程的這番話,更是讓衆人聽出其言語中對李子淵的欣賞,倒是徐玉川輕語道。
“淮王人品高潔,非李將軍所能比!”
老友的話,讓許雲程微微一笑,卻是不曾言語,可是心底卻冷笑道。
“人品高潔又如何,而等又豈知,如此方纔是真丈夫!”
在許雲程這般冷笑之時,洛陽城克復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河南,只使得尚在猶豫不決的各地府縣無不是爲之震驚,紛紛易幟重附大明,唯恐落於人後,他日遭到清算。一時間整個河南也只剩下了開封這一座孤城,尚於清軍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