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兒道:“我剪鞋墊的時候,就用您的鞋子比過的,那時候您出去打工去了。”
“看不出來,你這小丫頭還鬼機靈。那我可要穿了哦。”楊踏山將兩雙鞋墊放在桌子上,脫了腳上的靴子,拿過那雙繡着並蒂蓮花的鞋墊瞧了瞧,嘖嘖了兩聲:“這麼漂亮的鞋墊,簡直是藝術品,拿來墊鞋子,真有點焚琴烹鶴,太可惜了。”
杏兒滿臉通紅,放下蒲扇,從楊踏山手中接過捕快靴子和鞋墊,幫他墊好,說道:“少爺要是看得上眼,以後杏兒多給您做幾雙就是。”
楊踏山穿上靴子,來回走了幾步,點點頭:“嗯,還真不錯,又合腳又舒服。”
“那就好。”杏兒很高興,“少爺,我去洗你換下來的衣服。”說罷,進了浴室。
楊踏山繼續躺在太師椅上搖着蒲扇乘涼,心裡頭在琢磨白天發生的案子。這時,聽到杏兒的聲音:“少爺,你怎麼會有這位大姐的畫像?”
楊踏山一回頭,看見杏兒手裡拿着一張紙,正是今天那命案死者的畫像,是他從衙門裡拿回來琢磨案情的,剛纔脫衣服以後,放在了浴室裡。
聽了杏兒的話,楊踏山心中一動,問道:“怎麼?你認識這個女人?”
杏兒點點頭:“去年我和我娘逃荒到了慶陽,當時災民很多,朝廷的糧食還沒運到,我和我娘就住在城隍廟裡,這位大姐也是逃荒來的。我和我娘實在餓得不行了。是這個大姐分了我們半個饃饃才挺了過來的。”
楊踏山很激動,忙問道:“這位大姐是誰?叫什麼?哪個地方地人?”
杏兒歉意地搖搖頭:“我只知道她也是跟着家人逃荒來到慶陽的,也住在城隍廟,不過當時災民太多。城隍廟裡亂哄哄的,她給了我們那半個饃之後,她就出去要飯去了,後來就再沒見到她。”
“你能肯定是她嗎?”
“能肯定,她是我和我孃的救命恩人,我怎麼會忘記呢。後來我和我娘在城裡要飯,再沒見過她。”
“她地口音你能聽出來是哪裡的人嗎?”
“我記得她口音好像是陝西的,具體是陝西哪裡的,因爲當時我們只說了幾句話她就走了,當時我和我娘都快餓暈過去了。所以也沒仔細分辨她的口音。”
陝西的?這個範圍太大了。楊踏山問道:“你再好好想想,看看能不能想起什麼能分辨這女子身份來歷的事情?”
杏兒緊張地問道:“這大姐出了什麼事情了嗎?”
“她被人殺死了,屍體在南城外平頭溝被發現。我今天去偵破的就是這個案子。”
杏兒啊了一聲,拿着那紙,眼淚籟籟而下。
楊踏山站起來走過去,輕輕摟着杏兒的肩膀:“少爺一定會抓住兇手,給這位好心的大姐報仇地。”
杏兒含着眼淚點了點頭。輕輕抽泣着。
楊踏山道:“你再好好想想,有什麼能發現這大姐身份來歷的,因爲我們現在懷疑這位大姐死於情殺。我們需要找到她的親人。”
杏兒想了想:“好像她當時和一個男人一起逃荒來地,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夫君。”
“男的?”楊踏山急忙問道,“什麼樣的男的?你見過嗎?”
杏兒搖搖頭:“遠遠地看了一眼,那男地在城隍廟外叫她,她就走了。我沒看清那男的的相貌。”
楊踏山有些失望,問道:“那男地是不是逃荒的呢?”
“從穿着來看是逃荒的,口音和那大姐差不多,也不知道是他夫君還是兄弟。”
杏兒能想起來就這麼多,楊踏山看天色尚早。決定將這消息立即反饋給成子琴。
聽楊踏山又要出去,杏兒趕緊跑去拿來了楊踏山的腰刀、腰牌和鐵尺。楊踏山匆匆來到了知府衙門捕快班房。
一進門,見到瘦猴急匆匆往外走,兩人差點撞在一起,瘦猴一見楊踏山,高興地說道:“楊捕頭,成捕頭正要我去找你去呢,你就來了,真是太好了,快進去吧。成捕頭在客廳等你。”
楊踏山來到客廳,成子琴有些意外:“咦,怎麼這麼快就找來了?”
楊踏山道:“有關女屍案我有情況要稟報捕頭,所以就來了。”
“正好,我也想找你呢。”成子琴讓楊踏山坐下,“派出去的兄弟查問了慶陽府城裡各里和附近鄉村的里正,倒是有幾個失蹤的女子,對比了畫像之後,都排除了,不過,問到西城一個里正的時候,他說這女子好像是逃荒到慶陽府來的,當時統計災民地時候,他有一點印象,但不敢確定。”
“太好了,這個里正所說應該是確實的,因爲我的丫鬟杏兒以前逃荒到慶陽的時候,曾經見過這女子,在杏兒和她娘快餓死的時候,這女子送了她們半個饃,救了她們一命,所以杏兒記得這女子的長相。只是,她們交談不多,這女子就離開了,之後再沒見到過,所以也不知道這女子的來歷身份。”
成子琴高興地說道:“如果真是這樣,那裡正那裡應該有這個女子的情況登記,當時放糧賑災,慶陽府的災民都有登記的。咱們立即去找這個里正。”
成子琴、楊踏山帶着三個捕快組長匆忙來到西城,找到了那個里正。這裡正姓鄭,是老城隍廟那一片的里正,相當於現在的街道辦事處主任。五十來歲一個老頭。
成子琴簡單說了他們的推測之後,鄭里正聽說他的估計是對的,又驚又喜,忙翻出了去年賑災時的災民登記存根。
當時逃荒到慶陽府的災民很多,分片區由當地里正進行災民登記,以便按人頭髮放賑災糧,各里正處都有災民登記的存根,正本要送到知府衙門裡留存。
不過,雖然里正有這個印象,但事隔了半年,他已經記不清這女子究竟叫什麼,根據災民登記名冊,當時城隍廟這一片登記的災民就有數百人,厚厚的一大本。由於里正記不清楚,只能一個一個進行排查。
成子琴等捕快望着這厚厚一疊名冊傻了眼,那麼多人這可怎麼查?
楊踏山道:“死者是女性,二十三歲左右,根據這兩個特點進行排查,先查出可能的女性來。”
根據楊踏山的安排,幾個捕快開始排查,他們先分出所有女性災民,再根據登記本上的年齡,查出二十歲到二十五歲年齡段災民,不過,依然有四十八個。數量還是太大,不好調查。
楊踏山想了想,又說道:“根據杏兒所說,當時這女子是與另外一個男人一起逃荒來的,那男人很可能是她的夫君或者兄弟,咱們從這裡面排查出夫妻逃荒的以及有兄妹的這種情況。”
這個範圍就小一些了,經過排查,範圍縮小爲十七個。
楊踏山又道:“根據杏兒回憶,這女子聽口音好像是陝西人,咱們再查一下籍貫。”
中國古代一方面老百姓很注重鄉土觀念,另一方面官府嚴禁農民隨意遷徙,所以,這口音很能說明問題。這次鬧饑荒遍及陝西、山西、四川等地,災民流離失所,哪裡的都有,但逃荒到慶陽府的大部分都是陝西當地災民。
經過籍貫排查,範圍又縮小爲十二個。
他們抄錄了這十二個女子的情況,然後返回了衙門捕快班房。
成子琴道:“現在饑荒已經基本過去,這些人應該已經回到了各自的家鄉,咱們必須馬上派人帶畫像到這十二個女子籍貫去查訪比對。”
楊踏山表示贊同。
這十二個女子分屬陝西不同地方,最遠的路程來回需要二十多天,爲了穩妥起見,每個地方需要派兩人,整個慶陽府知府衙門捕快只有二十二名,不能全部派出,再說成子琴和楊踏山需要坐鎮指揮,等待消息。只好每個地方派一個捕快加一個民壯。
人員派出之後,就等着消息了。忙到現在,也算有了個盼頭。
傍晚散衙的時候,這連日的酷熱終於招來了一場夏雨,夏日的雨水跟小孩的臉一樣,也是說變就變,剛剛還是夕陽無限,轉眼之間,就已經是大雨磅礴了。
楊踏山站在衙門捕快班房臺階上,這時候,雨已經越下越大,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了白濛濛的雨幕之中,班房屋檐滴落的雨水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連成了一道雨的珠簾。院子裡不一會就已經積滿了大大小小的水窪。
成子琴就住在衙門裡,見此情景,對楊踏山道:“踏山兄弟,到我屋裡坐一會吧,反正這麼大的雨你現在也走不了。”
楊踏山道:“好啊,不過,我去成姐姐的閨房,這總不是太好吧?”
成子琴笑道:“都說了,進了六扇門都是兄弟,偏你還有這麼多講究,走吧。”沿着月臺邁步往捕快班房後院走去,楊踏山跟在她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