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賓主坐下,清荷以師爺的身份坐在白名鶴身旁。
就算是看得出,清荷是女子。這些商人出於禮貌也不會多言,既然穿着男裝,作着師爺的工作,那就是白名鶴的師爺,就這麼簡單。
重新坐好,第一個拿出賬本的商人站起來一禮:“請容鄙人重新介紹。鄙人寧波幫王佑年,臨川公之後。”
清荷在旁邊小聲介紹着:“臨川公就是北宋王安石!”
“我姓柳,渭水南岸柳家!”又一個人站了起來,衝着白名鶴抱拳一禮:“柳直、柳長順。”自己介紹過自己之後,轉身向其他人一禮:“在座的十個人,雖然有四位本人不認識,卻是知道,我們這十個人,代表大明十大幫”
白名鶴頭一次聽到十大幫。
這位柳長順很直接就指着其中一人:“這位,張明圓。晉幫,就是山西幫。雖然山西幫與我秦幫多有不和,但此人卻是重信義之人。”
“在商言商,商自然有爭,柳先生亦是重信義之人。柳先生來到合浦最早,別人不敢說,柳先生想繞過我等先一步與白大人相見,絕對不是難事。只說一個人,白大人的二嬸,就是出自柳家嫡女,關中白氏亦是秦幫一員,漢中一路的茶,大半是白氏族人所經營!”
白名鶴趕緊起身,對着柳長順行了一個晚輩之禮。
“不可,今日是商事,不論家事。”柳長順制止了白名鶴。
經過這些人的介紹。白名鶴又一次被科譜了大明朝的知識,大明有十大商幫。雖然沒有明顯的排名。可商幫之內隱約間也有一些同識。其中以、徽、晉、秦三幫爲上幫。十大商幫分別是:山西商幫、徽州商幫、陝西商幫、寧波商幫、山東商幫、廣東商幫、福建商幫、洞庭商幫、江石商幫、龍遊商幫。
每一家都有自己獨到之處。
比如,龍遊幫就是經營珠寶玉石等奢侈品爲主業的。
秦幫可以說在秦地四大家,八小家的聯合之下,壟斷着大明西部的鹽、茶、糧、布等重要物資的生意。陸上絲綢之路的生意,百分之九十都在秦幫手中。
象小一些的寧波幫,又稱爲紅幫。他們經營絲綢生意還是其次,真正壟斷級的生意是成衣,可以說江南、廣東、山東、湖廣的成衣生意。八成以上掌握在紅幫手上。
相互介紹完,這些人在各幫之中也有不低的地位,每個人來廣東都是有自己的目的,當然不是因爲白名鶴。和讓白名鶴一下吃了他們幾乎所有的貨,這也是一個意外。但有錢掙誰不喜歡呢。
“晚輩問一句,在南京那邊,有出海貨的嗎?”
白名鶴已經自稱晚輩了。
幾個人猶豫一下。還是回答了白名鶴:“白大人是官,我們是民。原本這個問題是不敢回答的,白名鶴也是豪爽之人,所以給白大人一個答案。海貨,想作。但作一單或者可以掙些錢,作十單就是必賠的。”
“原因呢?”
“南京那邊出的貨。我們送不出來。小琉球那裡海匪雲集,可以說十船有八船都會被他們搶了去。如果貨出給他們,價格雖然高於普通的市價,可中間的花銷也大,所以這生意作不作都無所謂!”
寧波幫的人對海貨是最有心得的商幫之一。他們也有偷偷的作些走私的生意。
寧波幫與福建、廣東兩幫相互交流了之後,繼續說道:“福建那邊更危險。東番南港被倭人佔據,他們只能靠着海岸走。然後到達廣州,這就與廣東幫沒有區別了。”
“往南呢?”白名鶴繼續問道。
“海禁可不是虛文,偷偷幾條船遠行不是不可以。但風險也不小,不過比起南京那邊要好得多。從瓊州南下,峴港不能進,那裡向倭人朝貢,進港的貨先扣三成歸倭人,當然這也要能夠進港才行,很多時候沒進港貨就易主了。所以已經有快十年,沒有人去峴港了。”
聽寧波商幫的人這麼一說,白名鶴心想,自己還真的小看倭人在峴港的實力了。
側頭對清荷說道:“記下來,告訴福叔。峴港那裡是倭人的地盤。”白名鶴說的隱諱,在這些商人眼中,白名鶴是想對峴港下手。清荷卻是明白,白名鶴這話聽到福叔耳朵裡,就代表着峴港不需要活着的倭人。
對清荷說完,白名鶴問道:“再往南?”
“吉阿丁原本是一個不錯的港口,這幾年卻一直很亂,不但有倭人,還有暹羅的人在不斷騷擾與攻打。南掌王國也在內陸,不斷的對占城王國出兵,所以吉阿丁已經不可能安全的作生意了。”
幾個商人同時嘆了一口氣。
“再往南?”
白名鶴還就不信了,難道大明的商人想走私都這麼難嗎?
“再往南,汶萊港去多少人死多少人。麻六甲只在船敢進去,就不也保證活着出來。前年的時候,曾經最多出現一天五條船被搶,所有船員無一活着回來。”
白名鶴懂了,全懂了。
不是商人們不行,也不是海禁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沒有強大的武力支持,白名鶴憑什麼在峴港有說話的權力,因爲他滅了倭人,殺光了倭人。所以有強硬的實力,有說話的資格,也沒有人敢搶自己的貨。
可再往南呢,沒有大明海軍的保護,自三寶太監最後一次下西洋之後,大明海軍再沒有南下過。
記得後世有一部關於鄭和下西洋的書。
白名鶴記得上面說過,鄭和在最後,臨死之前說過。南海也是大明的疆域,只要大明用心經營,這裡將會是大明的內湖。 щшш ◆tt kan ◆¢ Ο
一但大明海軍的離開,大明將永遠失去南海。
這纔多少年呀,歐洲人還沒有來到南海呢,大明就已經失去了南海。
不是海禁斷了商人的海上貿易,而是沒有保護,讓商人們不能安全的去貿易,大明已經被無論的小勢力,包圍在陸地上了。
白名鶴是來自後世現代的人,在那個信息爆炸的時代,就算不問時政,不是專門學歷史的,也多少知道一些。
比如,大航海時代。比如新大陸。比如,大明的海禁。
白名鶴相信,眼下他對大明海禁的深刻認識,已經超過了後世的普通的歷史學生們。
“痛心,真的很痛心呀!”白名鶴真的很傷感,海外貿易那鉅額的利潤,就這樣憑空流失了,損失真的是巨大的。
“白大人,此事非一人之力可爲之。我們這些小民,不敢論政,只是此事朝廷那邊如果沒有一個解決的話,海貿之事卻是不能。好在現在沿海還算安全,加上漕運發達。就是象陝西等地,也可以從廣東運鹽回去。”
白名鶴一擺手:“好了,這些不痛快的話題就先停一停。”
“請大人言!”幾位商人齊聲說道。
“我手上有些藥材,這邊沒有非常懂藥的人,只是些郎中給看了看。象鐵皮楓鬥、野生的靈芝等,都是上品。數量不多,各種藥材加起來,大約就是一千多石,你們誰要。頂你們的銀子,價錢可以商量。”
衆商人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問道:“大人,還有什麼。如果方便的話,不如一次告訴我們。我們也可以按貨分配,然後折銀頂大人的那些貨款。按大人所說,這一千多石的藥材,如果貴重的多,那價錢自然是極高的。”
“是呀,不知道大人還要採購什麼?”
“再來一萬擔絲綢吧。我出七百石米一擔,怎麼樣?全是上等精米!”
白名鶴信心滿滿,錢不是問題,銷路更不是問題。
柳長順一拳:“白大人,說句不恭敬的話。您知道一萬擔絲綢按您的價,能換多少米嗎?”
“米不夠,還有其餘的貨嘛,你們有貨,儘管換了去。還有上等的甘蔗糖漿兩萬石,說到這,我給各位前輩講一個笑話。”白名鶴沒有說,自己有一千萬石大米呢。
白名鶴說到糖漿的時候,其實這些人已經想到錦衣衛強佔的那個糖坊了。
“我原本是想自己來制白砂糖的,所以託人買了糖坊,當然手段不怎麼光彩。我送了才兩千桶糖漿過去,昨天糖坊的掌櫃告訴我,他們再招一百人,連夜幹。也要一年多時間纔可以把這些糖漿變成白砂糖,各位前輩說,這是不是笑話!”
是笑話,而且是大笑話。
不用一年,那些糖漿也就能保存半年時間,到時候一半的原料就只能倒掉了。
“我福建幫接了這糖漿,白大人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價位。一個糖坊不夠,我們福建幫有六百多個大小的糖坊,怎麼也能吞下這些貨。”
白名鶴低頭正思考一個什麼樣的價位合適。
門被推開了,伍斌臉色蒼白的衝了進來,見到白名鶴的瞬間,伍斌竟然說不出話來。
按常理說,伍斌至少應該禮貌的說一聲抱歉之類,卻誰想伍斌卻根本沒有管這些商人,快步走到白名鶴面前低聲說道:“楊都督到合浦了,已經在城門!”
“發生什麼事?”白名鶴很吃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