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恩澤鄉里,這頭受得,受得!”老者很是激動。
白名鶴走到近前,那老者已經被自己的兒子扶了起來,老者退後兩步:“不敢驚擾大人,小老兒告退!”說罷,急急就退着走開了。
還有人給白名鶴磕頭,距離最近的一個有差不多五百米。
白名鶴有些緊張,額頭上滲出汗來了。
“走吧。回!”白名鶴知道不能留在這裡了,從骨子裡白名鶴還是一個現代人,跪禮是大明的禮節,但卻不是一種非常正常的禮節。
白名鶴翻身上馬,有些話他只能心裡想想,卻是不敢說的。就算是對自己親近的人都不敢說,曾經在後世看過一本書,所謂‘崖山之後無中國’,跪禮的濫觴是最重要的一個方面。可以說,跪禮變成見面禮就是蒙元之禍。
在這之前,天地君親師,在平時也只是跪到第二位,就是地!
就是見到皇帝,也不一定時時用跪禮的。
這個改變,是需要時間以及巨大的努力,甚至可以說要拼上性命的。
“傳聞白名鶴不喜歡受人跪禮,看來這傳聞不假。雖然距離遠,可依然可以看到剛纔白名鶴的臉色很差。”張鳳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可聽到這話的人確實不少。原因是爲什麼,沒有人去猜測。
畢竟白名鶴現在說起來,纔是虛歲二十。
“大人,白大人在民間聲望極高,我上元縣幾乎家家都有白大人的長生牌位。年底縣衙宴請縣內宿老,各老都說各家各戶,今年只要勤快一些,少說也有十兩銀子的增收。有匠戶家中四臺織機。僅年底三個月,就實收銀二百多兩,發了工錢整修機器,也有百兩的結餘。”上元縣縣令在一旁說道。
“是善民之舉!”張鳳應了一句。
“不僅如此,市面上魚肉、豬肉、大米,還有些冬儲的白菜。原本那些無人敢問的椰油。那一等上的精品買不到罷了,可二等油卻是家家戶戶都能買得起,買得到。所以百姓給白大人立上了長生牌位。”
上元縣縣令是正七品,白名鶴虛歲二十,說起來也是纔到從六品官,
這差半品不算多。
可以心裡頭,上元縣縣令卻沒敢當白名鶴這從六品是小官,在他的心目中,至少也是六部左右侍郎這樣的大員級別。所以白名鶴出現上元縣縣令就是看到,沒有招呼也不敢主動上前。
幾天之後,吏員的考試開始了。
白名鶴沒有出現,因爲他相信在這一萬多人當中,能挑出一百人就已經是幸運了。
沒有閣間,也沒有官兵鎖門,地點就選在了一個商人新建,還沒有投入使用的工坊之中。擺上了幾千張原本作爲製衣案臺的長條桌。大水缸裡裝着墨汁,每個桌上擺着一隻墨汁桶。然後一桌十個人,如果你們想抄的就隨便抄,根本就沒有人管。
來考試的除了秀才、舉人之外,竟然還有一些個工匠,他們認爲自己能夠考中其中某部吏員,特別是在看到公佈出來的考試內容之後。再加上任何一項考中優秀,就有可能爲吏。
所有人等着大門前,兩副字給掛了出來。
一副寫着:百無一用是書生,另一副寫着:人人識字後,秀才如乞丐。
兩副不是對稱的。字倒是極漂亮。
高谷與南京禮部尚書張鳳走了出來。
“各位學子,本官前任內閣次輔高谷。這位是南京禮部尚書張大人。這兩副字是本官寫的,前些天本官與白名鶴討論之後,白名鶴這兩句話讓本官啞口無言。本官在這裡只說幾句話,當真咱們大明人人識字了,秀才還能作什麼?舉人還能作什麼?本官答不上來。”
是憤怒,還是無奈。
高谷根本就沒有心思去管這些下等秀才與舉人的想法。這些人在高谷的眼中,也不是什麼人才。當然,還有七十歲的童生,八十歲剛剛中秀才的人,所以這些人也不算是最差的。可依然算不得人才。
這裡有圍觀的百姓,百姓們不是來看熱鬧的,他們是來關心這次的變化。
高谷又開口說道:“本官原本信心十足,可白名鶴信心更足。他敢提前放出試題來,用人的話說,提前放出試題也沒用,真金就是真金,多了一頂秀才的帽子就以爲自己是人才了,簡單可笑至極。”
當下就有人跳了出來,可沒等他反駁,高谷一句話就讓這裡所有考生把頭低下去了。
“本官現在沒信心了,報名的人超過兩萬人,今天應考的只有七千不到。其餘的人本官派人去問過了,他們自認考不過所以放棄了,不想交白卷。本官已經七十,可還是希望可以活到大明人人識字,本官要看看,人人識字之後,秀才們還有沒有活路!”
高谷激動的高喊着。
被涼風一吹,剛剛喊過的高谷不斷的咳嗽着。
張鳳趕緊派人把高谷請到了內室,然後站在前面說道:“秀才有沒有用,不是白名鶴說了算的。只是本官也認爲,只會四書五經的秀才,也確實不夠。四書五經是根本,但根本之外,君子六藝之中,只有書是不夠的。罷了,開考吧!”
大明的高官,真的只會四書五經嗎?
答案是否定的,就拿張鳳來說,他精通史書,禮學,還懂瓦刺文、高麗文。除了這些之外,他還懂得一些簡單的建築學,以及普通的天文、地理的知識。
白名鶴罵的不是儒生,而是隻懂得背死書的秀才。
這還不算是觸及到他們這些儒生的底限,儒生也有許多除經文之外,精通其他學科的人才,比如南京戶部的蕭鎡,那就是一個大明數得上的算學高手。京城兵部尚書于謙,他對兵書的研究遠遠超過了大明的許多將軍。
開科取吏。
考試開始之後,南京吏部的人來了。
“左大人!”張鳳見到南京吏部尚書後主動迎了上去。
吏部尚書回禮:“莫怪不請自來,眼下如果不動,怕是以後就想動也沒有資格動了。戶部這些天衙門口緊閉着,天天夜夜燈火通明。聽聞蕭大人在帶着戶部上下整理碼頭上的規矩,可以說,字字珠璣呀!”
“凡事都要有個規矩,禮部這邊也一樣。戶部那邊的規矩我是知道的,這個叫對外貿易海關稅。不同的商品有不同的稅,有些規矩是很嚴的,我問過白名鶴他說一切都是爲了不影響到大明的百姓。”
張鳳給吏部左大人簡單的解釋了一二。
“比如雪鹽,眼下產量本身就低,大明的百姓能一百人分到一兩就不錯了。如果大量往外賣,自然大明這裡的雪鹽就要更貴些。還有一些東西,原料禁止往海外運,可成品卻行。海外的東西呢,原料可以往回買,但成品就貴。”
左大人也附合着說道:“正是這個理。聽說高麗棉布收七成稅,說的直白一些就是這種東西,他白名鶴不希望從外面買,留給大明的織戶把生意作好了。前幾天,見到碼頭上的進了一船的瓷瓶,問過,這是特殊貨物,大明的窯裡燒這種低檔瓶子太浪費人工,所以外包到了李氏高麗那邊,本官也是贊同的。”
張鳳沒有繼續再這個話題說下去。
“左大人,你這次來是?”
“直說了吧,是給自己找些活幹的。南京吏部原本只管考覈南京各官員,本官打聽了。海外也會有些官員,有些吏員。那麼,這些人我南京吏部應該着手管上,這不是在佔權,也是讓南京吏部別閒着。”
張鳳想了想後點點頭:“左大人說的沒錯,我計算了一下,外派的官員怕也有好幾百人呢,這總要有個章程,有個考覈的。”
“請高老代來引見一下白名鶴,就是我的來意!”
“其實不必這樣麻煩。工部尚書帶着工部幾位幹員自己就找上門了,聽聞白名鶴約了他們幾天之後在寶船上見,南京這邊工部的活多的數不清。修路、造船、建堤、等等。還有那些木、鐵、火藥的活,工部只會更忙,所以工部直接就找上門了。”
南京六部,吏、戶、工、兵、禮、刑。
“那刑部呢?”
“聽聞白名鶴整了三個新事物,一個叫《大明商業規條》一個叫《大明子民赴海外管理條例》刑部爲這事情估計悄悄的關起門來比戶部還忙,定這種規矩可比收稅難多了。最後一個,就是這個!”張鳳把一個小硬幣給了左大人。
左大人翻來翻去看了看。
這指甲大小,一面是龍紋,一面是日月中間有一個壹字。
“這是?”
“就是銀幣。聽說白名鶴打算訂一個規矩,禁止非幣類金銀在市場上流通。這是一錢的銀幣,最大是一兩的。再大就是五兩與十兩的銀錠,更大就是銀票了。聽聞商戶們已經聯名認同,雜銀塊成色難分,而且需要稱重,統一用這個商戶鼎力支持的。”
聽張鳳這麼一說,左大人又問:“那百姓們呢,這改變對百姓沒有影響嗎?”
張鳳笑了笑:“百姓們?家家戶戶的白名鶴的長生牌位,你說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