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位,石璞。卻顯得很緊張,不斷的在正堂內來回的走動着。
見到白名鶴回來,石璞說道:“白名鶴,老夫最怕晚節不保,你敢在這個時候把陳公叫到這裡來,除了宮裡的原因再沒有其他的。但這一次能與朝中各臣工有什麼關係,你莫非是要翻舊賬!”
白名鶴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正要說話,一個東廠檔頭跑了進來在白名鶴耳邊低語幾句。白名鶴真的是大吃一驚,反問:“萬歲知道嗎?”
“應該不知,但不好說。”
“先把人擡下去……”白名鶴想了想,又改口說道:“讓蔡公公去告訴萬歲,照實說。然後!”白名鶴跑到書桌前,拿起紙筆飛快的寫了一份奏本:“這是我的奏本,懇請萬歲給楊大人一個哀榮!”
“是,屬下這就是去辦!”
東廠的檔頭出去之後,石璞顯得更不安了。陳循卻問道:“楊?是楊翥吧!”陳循說完,轉頭看了一眼石璞,石璞就是象是泄氣球一樣,整個人無力的坐在椅子上。
白名鶴說道:“楊大人在太廟前自盡了,只留下了幾個字,寫的是臣有罪,愧對先帝!”
“果真是爲了那件事情,果真是!”石璞自言自語着。
“石大人,你自請致仕吧。有些事情你願意講就講,不願意講就永遠埋在心裡也不要對人講了。別逼我!”白名鶴一句別逼我,話已經挑明瞭。也等於是表明了態度。
石璞顯然知道的還不少:“在聽到傳聞,太子是中毒而死的時候。老朽就已經感覺到會有這個結局了,當年……”石璞還是講了,當年的一些事情。擅權之罪看來石璞還是知道的,而且也知道大明皇帝算起來。有近三十年被架空了。
“從仁帝登基開始,先帝一直在病着。由幾位臣子代管着朝政,後來宣帝在位初時因爲不熟悉政務,可之後卻是三楊把持朝政。太上皇即位的時候年幼,才九歲呀。卻一直沒有機會執掌朝政,唯一的一次任性。卻出了土木堡這樣的事情,也是被那些人逼得。萬歲登基,頭一年也沒有真正管什麼政務呀!”
石璞倒是清楚這段歷史,因爲他一直在朝堂之上。
“老朽想躲,可你要麼站在萬歲身旁,要麼站在另一邊。除了這兩邊之外,只有少數人能夠繼續當官。其中象于謙這樣的人太少,王振當年最想殺的兩個人,一個是于謙。另一個是王巹。于謙被壓制了多年,王巹卻被貶官爲民了。”
說到這裡,石璞把官帽拿了下來:“如果不是他被貶官,我也沒有機會再進一步。因爲王振當年要用人。”
“王振是誰的狗?”白名鶴追問了一句。
“你真的有這個膽量?”石璞驚訝的看着白名鶴,他很清楚白名鶴敢把他弄到這裡來,就肯定知道了許多事情。
白名鶴沒有回答,而是看着陳循。
陳循站了起來:“本官與這些事情無關,但也有自保其身的想法。這些年躲了許多事。也委曲求全過,你要本官表態的話。那本官只能說。此事你白名鶴就算有心,也無力。想大漢朝的時候,後宮有多少皇后,皇太后作了多少事情,可結果卻沒有對外公佈一件,真正受到處罰的也是皇宮內鬥輸了的。沒有那一位帝皇親自動過手。”
陳循說不是大道理,而是事實。
白名鶴沒回答,而是幾步走到書桌後,從桌上將一隻鐵皮箱子提了上來,三道鎖打開之後將一個奏本甩到了陳循面前。
白名鶴的態度已經是失禮。
陳循卻不生氣。因爲白名鶴年輕,因爲白名鶴在這件事情當中身份特殊。
拿起奏本陳循更是一臉的驚訝:“你當真的?”
白名鶴沒回答,只是盯着陳循的眼睛。陳循又把奏本看了一遍之後,深吸一口氣:“好,既然你白名鶴有誠意,本官就捨命陪你。”
石璞想看,陳循卻飛快的將那奏本塞到了懷中,然後幾步來到白名鶴面前將那奏本重新放在箱中給鎖了起來。之後,陳循拿起筆飛快的在紙上寫了一串名字,然後對白名鶴說道:“石老致仕可以,但他的認罪書必須要有。不認罪,就下獄!”
“你!”石璞一指陳循,可他的手指卻被陳循一巴掌打開。
“如果當年有這樣敢作事的人,太子之死也不會發生。你我都是罪臣,你要麼在這裡寫認罪書,要麼就去牢裡寫。自己選吧!”陳循的話把石璞嚇住了,是真正的嚇到了。
可陳循自己也寫了一份認罪書,理由是不作爲,求自保而沒進忠。
半個時辰之後,白名鶴拿着兩份認罪書,還有自己的那份奏本再一次進了太廟。這一夜朱祁鈺肯定不會睡,這一夜會發生太多的事情。許多驚天動地的事情多數是發生在夜裡,這次也不例外。
白名鶴依然是進了正殿跪在白名鶴背後。
“門外有人死了?”
“回萬歲的話,楊翥大人自盡了。留書:臣有罪,愧對先帝!”白名鶴如實彙報着,心中卻多少有些疑惑,因爲他派人來通知過大明皇帝了。
朱祁鈺說道:“有人來了,朕傳旨除了你與興安之外誰也不許進來,任何人也不得講話。”
白名鶴明白了,但卻猜不出朱祁鈺這麼作的目的。
“白名鶴,傳話一字之差,意思可能就變了。朕眼下聽不得反覆,也容不得有人在背後搞鬼。興安來報過,眼下連他都不敢說當年誰是她的人,王振在宮中經營了十多年,此時大清查難免會有人爲活命而行險!”
“臣謝萬歲指點!不過臣卻以爲,抓大放小是上策,全部抓估計遇到的反抗會很大。而且全部抓很可能會出現意料之外的變故。所以臣啓萬歲,還依那一條,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給許多隨大流從賊之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朱祁鈺拍了拍手:“很好,你說的很好。但朕卻不主動這樣講,你可以去。懂嗎?”
“臣懂!”
“說吧,有什麼進展?”朱祁鈺把話題又拉了回來。
白名鶴把兩份認罪書送上了去,朱祁鈺看過之後評價道:“其實道理很明顯,勢力大到讓百官迴避。陳循都只能求自保,于謙也是在求存,王老卻被逼着辭官了。其餘的人能怎麼樣,正如你上奏的,隨大流從賊罷了。出去叫大蔡進來。”
白名鶴退到門口,讓蔡公公進了太廟正殿。
“傳旨,楊翥追封謙賢候,加太師。當年楊老也在我王府之中爲長史,他自盡是因爲我兒之死而自責。也有你白名鶴的失誤之處,你不應該在他面前提到太多的事情。那些年楊老也不容易,他與楊士奇是至交,卻是爲友不同德,可除了朕之外沒幾個人相信他與楊士奇並不是一路人呀。再加一句,楊翥其子嫡孫,官進兩階。賞奇珍兩件,着海司處理。”
朱祁鈺掉下了幾滴眼淚,楊翥確實是一位德高望衆的老者。
“罷了,下一旨。準石璞致仕,以尚書銜養老吧。”
蔡公公寫完,用印還需要在司禮監。讓朱祁鈺看過之後,捧着兩份聖旨就準備退出去。白名鶴卻說道:“萬歲,不如召王巹王大人回京復職,那怕是閒職也行。”
“可以,實授兵部尚書銜,協理兵部之事!”朱祁鈺給了一個實職。
就是拿的與于謙一樣多,但在官職上卻是于謙助手這樣級別,幫助於謙管理兵部事務。
三份聖旨,代表着三個信號。
要翻舊賬了,要報復了。然後放過了一些認罪並且坦白,並且對大明有過功勞的人。當年受罪的,受牽連的會被請回來複用。
蔡公公出去之後,朱祁鈺的心情輕鬆了許多:“你怎麼說動陳循這老狐狸的。”能用老狐狸來形容,朱祁鈺的心已經平靜了許多。
白名鶴把自己的奏本拿了出來:“萬歲,此事臣想過太久了。只是借這個機會拿出來罷了,百官最擔心的莫過遇到一個昏君,當然百姓也害怕這樣。所以臣寫了這份東西,增加了一些內閣的權力。”
朱祁鈺拿過奏本翻看着。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白名鶴提議,內閣對於特別重大,影響大明國運的聖旨有要求複議的權利,以及對於大明皇帝在酒後、或者神智不清的時候下的旨有否決權。然後就是府縣之中的普通公務,建立一套處理規程,在一定範圍的小事可以按規程去辦,只需要備案,不需要再事事都請示大明皇帝了。
這些比起大明在正德朝之後內閣的權利只能算是皮毛。
可以這個時候,大明皇帝要清洗架空皇權的人,又重新奪回皇權的當口上,這份奏本的份量可是不輕呀。
陳循不能不動容,不可能內心沒有一點反應。
眼下的內閣還不如一個秘書處呢,只是作了一些上傳下達的事情,根本就沒有處理過什麼真正的大事。
論權力,內閣還不如六部尚書呢。
“這個可以,而且朕也認爲不錯。但再增加兩條,一條是朕對五年一次修編規程不能只是否決權,而是必須讓朕同意規程可以定案。當然也給他們一點好處,遇重大災難、對外戰事、六部尚書的正常任免,朕的決定內閣有否決權。但如果內閣之中有四成支持朕,那麼否決權失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