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鎮撫司鎮撫使李春立即道:“那此事太過危險,若是明日出半點差池,咱們在座的諸位,都得掉腦袋,應該連夜入宮覲見陛下!”
說完就要起身。
他現在負責北鎮撫司,而這些事就是北鎮撫司的職責,到時候出事,死的第一個人就是他。
紀綱一把將李春壓了下去,“急什麼!”
李春愣住。
紀綱冷笑一聲,“有些事,陛下不知道,不代表他想不到。”
緩緩掃視衆人一眼,“如今形勢如何,大家心知肚明,黃昏從一個白丁到從四品的南鎮撫司鎮撫使,竟然只用了一年多時間,這擢升速度,不說將來有沒有,至少在前朝舊事中,幾乎不曾出現過,若是繼續下去,要不了幾年時間,黃昏就會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禍國奸臣,諸位可曾想過,到時候他會饒了我?”
看向李春,“會饒你?”
李春訥訥不言。
看向莊敬,“會饒你?”
莊敬苦笑。
看向王謙、袁江,“你們能僥倖?”
看了一眼趙曦等錦衣衛指揮,“嗯,倒是不會在意你們,但我們這些高個的頂天的人倒了,黃昏的人掌控錦衣衛,你們有什麼好下場?”
ωωω¤T Tκan¤c○
錦衣衛指揮趙曦等人打了個寒噤。
紀綱陰惻惻的笑着,“所以,明天的事情,必須發生,也只有發生了明天的事情,我們才能證明給陛下看,錦衣衛在我等手上掌控,對他而言是何等的安全,這就是我不上報的原因,諸位難道沒有信心,率領我錦衣衛大好男兒,破了明日的動亂?!”
頓了一下,“明日是徐妙錦的大婚之日,但若是可能,沒準也是她守寡之時!”
話到此處,殺意瀟湘。
李春是在場衆人中膽子最小的人,當然不是他膽小,實際上李春的膽子很大,只是之前發生了一件事,讓他變得膽小了。
李春歷來和龐瑛關係較好。
龐瑛死後,應天府衙向寶着人請了李春去幫龐瑛收屍。
在看到龐瑛屍首的那一刻,李春就畏懼死亡了。
聞言不甘心的道:“可我們萬一沒控制住局勢,到時候陛下出點什麼狀況,咱們誰背得起這個責任,又萬一,這天換了顏色——”
紀綱怒喝,“休得胡言。”
李春噤若寒蟬。
紀綱緩和了一下口氣,緩緩的道:“別小看了陛下,我們等着看就是,這一次我們的目的只有兩個:一,保護陛下,證明我們對他的作用;二,有機會就弄死黃昏。”
看向衆人,“懂了沒?”
衆人不由自主的點頭。
誰不怕紀綱?
別說其他人,就是現在是紀綱頂頭上司的莊敬,也依然畏懼紀綱如毒蛇。
紀綱起身,“按照先前計劃,行動!”
衆人立即出門。
這一夜,京畿城內的北鎮撫司緹騎傾巢而出。
……
……
同樣的夜色下。
一座書房。
當書房裡最後一個人離開後,梅殷坐在椅子上默不作聲,只是默默的看着燈火如豆,思緒飄得很遠。
明天。
一切都看明天。
梅殷不是不知道,朱棣的種種手段都是在逼自己出手。
可他沒有辦法。
只能出手。
束手待斃還是垂死一擊?
梅殷選擇後者。
垂死一擊,總存在機會,束手待斃,那就真的沒有任何活路。
朱允熥三兄弟的死活,梅殷可以不在乎。
但他在意朱文圭的死活。
若是朱文圭都死了,那麼朱允炆一脈再無後人,而他梅殷,也就徹底失去走向人生更輝煌處的機會——朱允炆活着的話,也還行。
問題是現在全天下沒人知道朱允炆在何處。
梅殷甚至一度懷疑,朱允炆是不是早就死了,是朱棣故意放的風出來,目的就是爲了用朱允炆做誘餌來肅清建文舊臣。
只是轉念想想,朱棣不會出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庸計。
梅殷有些後悔。
早知道今日,當日擁兵四十萬坐鎮淮安時,就不應該作壁上觀,而是直接率領雄師勤王,攔住朱棣入應天的計劃。
只要朱棣不入應天,朱允炆的那些臣子如黃觀之流,募兵之後就能回援。
朱棣他拿什麼來稱帝?
可世間事沒有後悔藥。
今日困境,是他梅殷的一念之差,怨不得老天爺也怨不得別人。
門吱呀一聲。
有人進來。
梅殷動也沒動,府中奴僕皆是挑選過的,沒有他的話,誰也不得擅自進門,敢直接推門近來的只有妻子寧國公主。
梅殷統兵,但其實是個正兒八經讀書人,早些年還出任過山東學政,雖然這些年一直在仕途,但儒林之中有他一席之地。
說是儒學大家一點也不爲過。
恪理守禮。
梅殷一直踐行着他讀書人該有的氣節,所以這些年在男女一事上,他是最令九泉之下的太祖放心的駙馬之一。
對寧國公主之忠誠,朱棣對徐皇后的感情都比不上。
當初朱棣登基,梅殷本意是擁兵坐鎮淮安,觀時局而動。
但朱棣來了記狠招。
他讓寧國公主寫了封血書,擔心愛妻的梅殷只得回到應天。
寧國公主端了碗熱氣騰騰的蓮子粥過來,放在書桌上,在梅殷旁邊坐下,已過四十的寧國公主保養得當,看起來三十出頭,風韻猶存。
只是頗爲端莊,讓人生不出絲毫齷蹉之心。
這些年她也過得很難。
朱允炆登基了,她這個朱元璋嫡長女,連個長公主都沒撈到,朱棣登基了,連南康公主都成了長公主,依然沒寧國公主的份。
當然,非嫡長女,但卻是公主中年齡最大的臨安公主也一樣。
輕柔的對梅殷說道:“夫君,喝點熱粥歇下了吧,明日徐妙錦的婚禮,怎麼着也得給徐皇后點顏面,你若是不願意去,我去便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