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紀綱說,要有光

丘福和朱能回到府邸沒多久時間,朱高燧的錢就到了。

各兩萬兩。

兩人很是愉悅的笑納,暗想着其實三殿下也不錯嘛,雖然對人處事犀利了些,但該出手時絕不含糊,比如這一次,僅僅是一倒手,兩位國公就各賺一萬兩。

甚爽。

但兩人又很快想到了朱高燧的心思:想逐步拉攏自己,學的應該是大殿下的春風化雨潤物無聲。

可惜了。

還是太露於痕跡。

但也是進步。

兩位國公對朱高燧的感觀有了改變,覺得將來朱高煦敗了,也可以推朱高燧。

這恰好如了朱高燧的心思。

朱高燧就是故意露於痕跡,讓兩人覺得他現在還不成氣候,又覺得他有可以被扶龍的資格,從而爲以後的儲君之爭打下伏筆。

不得不說,被蝴蝶翅膀扇過後的大明三皇子朱高燧,着實聰慧了不少。

哪有不望儲君之位的皇子?

……

……

黃昏斗大如鬥。

忽然發現,自己好多事情要做:要去丘福、朱能、李景隆府邸上測繪,要去找朱高熾要地皮拓寬鐘山工坊,要安排人去製作磁鐵,要製作銀行的策劃書,還要準備秋闈……

還有個隱患。

紀綱和莊敬等人,最近很是安靜。

這有點反常。

只怕這兩貨在醞釀更大的陰謀。

越是安靜,越讓人不安。

傍晚時分,黃昏滿臉疲倦的出了南鎮撫司,因爲今日許吟另有要務,黃昏於是調派了兩名南鎮撫司緹騎,加上於彥良作爲他的護衛。

在人命如草芥的封建時代,還是謹慎點好。

不明不白在路上被人殺了,找誰哭理去?

只怕朱棣傷神一陣後就會大笑起來,老子那偌大的家產都成了他朱棣的囊中之物,這種好事我黃昏是不會做的。

回到府邸,讓於彥良和兩名緹騎留下吃了晚膳再離開。

黃昏飯後帶着妻子和緋春在涼亭納涼。

黃昏很有原則。

現在是下班時間,只要不涉及到生死攸關的利益,他是一點都不想去觸碰公務——掙錢的事情也不想,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他現在還有另外一個麻煩:府中的十二個西域美女。

說句良心話,他有一點男人都有的想法。

很想。

倒不是說膩了新婚的徐妙錦,這是永遠不會膩的。

只是男人都喜歡獵奇和新鮮。

涼亭外的荷塘中,蓮葉之間藏匿了幾隻青蛙,呱呱的叫着,又有許多游魚來回,讓黃昏想起了那首漢樂府: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徐妙錦給黃昏倒了杯涼茶,遞到手上,柔聲道:“距離秋闈不遠了,我看夫君整日裡忙公事,可也莫要誤了這事,還是多看看書的好。”

若是一二甲中第,黃府之輝煌,將錦上添花。

那是世家底蘊之始。

黃昏點頭,“再忙幾日,便要閉門讀書了。”

旋即一臉頭疼,“可我覺得,這個書讀來也是自欺欺人,以我這半灌水的能力,想從今年的科舉中脫穎而出,難於登天啊。”

永樂二年的科舉,真不算弱。

徐妙錦也嘆道:“應該把叔父從福建請回來。”

三元狀元輔導,就算臨時抱佛腳,也該有效。

黃昏要脫,“不用,讓叔父在福建那邊繼續呆一下,讓他看看大戰之後的民生,這樣他纔會成爲一個真正的爲國爲民的讀書人,而不僅僅是一介酸儒。”

酸儒誤國。

真欲說辭間,忽見許吟回來,來到涼亭,也不避諱,直接說道:“三皇子朱高燧見了淇國公丘福和成國公朱能,其後,又着人去請了紀綱和莊敬,密談何事不得而知。”

黃昏精神一振,“然後呢。”

“在丘福和朱能回到府邸沒多久,三皇子朱高燧就讓人給兩位國公各送了兩萬兩白銀,估摸着是陛下回應天責罰他大田之敗時,這兩位國公能爲他美言幾句。”

黃昏頷首,“有這個可能,但爲何要見紀綱和莊敬?”

許吟反問,“我問誰去?”

黃昏樂了,“也是,這事你還得盯緊了,紀綱和莊敬最近比較安靜,狼子野心遮不住,肯定要搞事,而近段時日陛下不在,那麼紀綱很可能會針對我。”

許吟嗯了聲。

黃昏嘆道:“只怕這立儲之事要風雲突變了。”

歷史記載,永樂接班人位置的爭奪,一直是朱高煦和朱高熾兩兄弟的事,朱高燧最多就是個陪客,不過現在看來並沒有這麼簡單。

朱高燧當初曾對自己說,說自己依靠一塊香皂就走上了人生巔峰,當時懷疑他是穿越者,不過如今看來,必然不是。

再弱雞的穿越者,擁有上帝視覺,也不會混成他那樣子。

但不能就此輕視朱高燧。

現在朱高煦在福建,朱高熾忙於政事,正是朱高燧在應天剷除異己拉攏朝臣的大好時機,若是他懂得利用這個時機,未嘗沒有坐大的可能。

拉攏丘福、朱能,密談紀綱、莊敬,很可能是朱高燧要劍出鞘。

得未雨綢繆。

對許吟道:“你親自負責盯着三皇子殿下,別讓他攪和了我的好事,如果我猜的沒錯,他要想有爭奪儲君的機會,肯定要利用丘福、朱能等人打壓大皇子殿下,使一個一石二鳥之計,說不得連我也會成爲他的棋子,不得不防。”

許吟點頭,“我這便去。”

待許吟走後,徐妙錦不解的問道:“三皇子還有問鼎儲君的機會?”

黃昏笑了起來,“我的錦姐姐嘞,儲君一日不定,只要是陛下的親生血肉,誰都有機會,機會大小而已,所以也別小看這位三皇子殿下,歷史上藏拙一生,最後橫空出世登基江山的例子比比皆是。”

徐妙錦嗯了聲。

她不關心將來誰坐江山。

作爲女人,她現在只有一個心思:輔佐好夫君管理好黃府。

明月東昇。

黃昏有些睏倦,讓緋春提前回主院去準備洗漱,拉着妻子的手緩緩走在亭橋棧道上,很有些感觸,在封建時代,有錢真的可以爲所欲爲。

現在的生活,在以往想都不敢想。

忽然看見棧道轉角處蹲了個小姑娘,看着一朵即將凋零的夏花黯然傷神,忍不住笑着喊道:“張紅橋,可莫學那林妹妹,活不長的。”

張紅橋理也沒理他,盯着花朵發呆。

黃昏有些尷尬。

我在這個家裡已經這樣毫無地位毫無尊嚴可言了麼。

也沒和她一般見識。

徐妙錦在一旁嘆了口氣,“這孩子怪怪的,先前讓她去找吳與弼一起看書,還挺雀躍來着,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麼,再也不去找吳與弼了,總是躲在角落裡看花開花落,或數螞蟻搬家,又或是望着白雲悠悠而發呆,讓人好是憐惜。”

黃昏嗯了聲,“府中有無蘋果樹,弄顆蘋果樹,讓她坐樹下發呆去。”

徐妙錦:“???”

旋即笑道:“蘋婆吧?”

黃昏恍然。

現在蘋果在中國還不叫蘋果,要到明朝後期才叫蘋果。

笑道:“都一樣。”

坐樹下去發呆,沒準張紅橋被蘋果砸了呢。

徐妙錦哪知道這其中的促狹,偎依着夫君繼續走向主院,笑道:“有個事要給你說下,大兄昨日回信,說福州城外紅橋畔,張氏之中並無名紅橋的女子。”

黃昏愕然,頓住,回首看了看棧橋下不可見的小女孩。

“假名字?”

徐妙錦嘀咕着說了句這要問你啊,你帶回來的呢。

黃昏也沒多想,“有空你問問她,對了,她喜歡讀書,但吳與弼因爲事情多,不能被打擾,待她身份查明後,若是無害,以後你讓她去我書房讀罷。”

徐妙錦嗯嗯點頭,忽然俏笑道:“林妹妹是誰,你在北方認識的女子?”

黃昏啊了一聲暗道夭壽。

我家娘子吃醋了。

隨意胡謅了幾句,說以前在老家一本不甚出名的戲本里看見的女角,因爲憐花惜月多愁善感,年紀輕輕的就捧心而死了。

徐妙錦笑而不語。

回到主院,洗漱之後,黃昏就要毛手毛腳,被徐妙錦推開,嬌羞着說不行。

黃昏大感失望。

得了。

這一週得睡素覺。

於是早早歇下,明日打算去淇國公府、成國公府、曹國公府搞測繪,大夏天的也是個累人差事,看在那大把雪花銀的面子上,只有咬起牙關堅持。

黃府一片安寧。

但同城之下的另外一座府邸裡,安靜之中充斥着殺伐意。

錦衣衛指揮使紀綱、指揮同知莊敬、袁江,指揮僉事李春、王謙,北鎮撫司鎮撫使趙曦,整個錦衣衛說得上話的齊聚一堂。

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大家在這個時候齊聚紀綱府邸,當然不是單純的爲了喝酒:若是要喝酒,哥幾個到風月十四樓,在女伎陪伴下飲酒作樂豈不快哉。

到指揮使府邸喝酒,那就是要談事。

酒過半巡。

紀綱放下酒杯,看向衆人,輕聲道:“本來是想等着黃昏做事,然後抓住他的把柄,再發動致命一擊,把他和賽哈智都趕出錦衣衛,現在看來,時不待我,再不動手,他就要坐大了。”

莊敬立即附和,“確實如此,不能讓他繼續坐大,否則尾大不掉。”

紀綱又道:“諸位可有什麼好辦法。”

袁江、李春、王謙、趙曦四人面面相覷,都感到爲難。

最近黃昏是很忙碌,但他都是忙私事,而且看起來又像是在幫助大皇子殿下處理增發寶鈔後遺症的事情,確實沒有把柄可以抓。

無從下手啊。

紀綱看了一眼莊敬,後者立即配合着道:“咱們是幹什麼的,沒有事情不會創造事情出來麼,想想看,怎麼讓黃昏永不翻身。”

新晉北鎮撫司鎮撫使趙曦想了想,道:“要不,把他往梅殷那邊靠?”

紀綱頷首,“可行。”

李春忽然笑了起來,“指揮使,我有個消息,不知道有用沒用。”

紀綱精神一振,“說說看。”

李春把玩着手中酒杯,另一隻手捏着懷中紀綱府邸家姬的翹臀,狠狠的使了一把勁,那家姬吃痛,嬌嗔一聲,欲拒還迎。

李春笑眯眯的道:“我潛伏在賽哈智府邸中的細作身邊的兄弟得到一個秘密消息,是賽哈智和他夫人在吃飯時無意間說漏嘴了,說黃昏府邸裡那十二個西域妖姬,其中一個身份大有來頭。”

紀綱不解,“怎麼說?”

李春道:“賽哈智一直對外說,他身邊那個曾經帶到北方去過的女子是出身西域那邊的一個沒落望族,實際上並不是,是賽哈智的障眼法,他帶回來的女子中確實有一個身份高貴,但不是一般的望族,而是西域王族,那女子就在黃府府邸之中,而那脈貴族,前些日子在西域那邊已因爲反叛而被滅家。”

紀綱眼睛一亮,“你是說,我們可以藉此發揮,說黃昏勾結西域叛族,圖謀甚大?”

李春猶豫了下,“指揮使覺得可否操作?”

紀綱想了想,“這個不好操作,陛下巴不得西域那邊亂如狗,如果知道有這麼個女子存在,很可能要扶持她,讓她回西域去把那邊攪翻天。”

李春略有失望。

但坐在李春一旁的趙曦卻被驚醒,拍案道:“指揮使,有了!”

紀綱斜乜一眼,“休要大驚小乍的。”

趙曦訕訕的收回手,急聲道:“根據北鎮撫司兄弟們的消息,黃昏從順天回來,在徐州那邊買了個賣身葬父的女子,叫張紅橋,這個女子原本無足重輕,不過黃昏回到應天后,讓人送信到福建,請徐輝祖調查這名張紅橋的女子,卑職覺得奇怪,於是也讓人暗中去查,昨日纔得到消息,這個張紅橋並不是真名,她的真實身份,很可能和去年被我們清剿的那個張揚有關係。”

紀綱眼睛亮了起來:“張定邊的後人?”

趙曦猶豫了下,“有可能,但就算不是,我們也可以讓她是!,或許直接往陳友諒的身上拉。”

紀綱讚賞的點頭。

不錯,朽木可雕。

略微思忖,道:“趙曦,你別喝酒了,趕緊去安排,帶幾個信得過的兄弟,趁夜去把張紅橋給弄出來,藏到詔獄——嗯,別放到詔獄,送到另外一個地方去。”

又道:“你懂我的意思吧?”

趙曦在龐瑛死後躋身了紀綱的核心圈子,揣摩心意也是爐火純青,哪能不懂,急忙起身,“卑職這就去辦。”

紀綱頷首,“此事隱秘,只搶張紅橋,我們不發難,會有人幫我們出招的。”

趙曦領命而去。

紀綱舉杯,“來,滿飲此杯,今夜不醉不歸,他日我們弄死黃昏後,便以他之頭顱盛酒而歌。”

一飲而盡。

屬下飲酒作樂,紀綱卻陷入沉思。

朱高燧究竟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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