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展到這裡,所有的脈絡都清楚了!
紀綱的計劃很簡單,也有效。
不論今日來的是朱棣還是太子朱高熾,都不影響他佈局——只要漢王和趙王來了,這個計劃就能完美實施。
只要說有毒,不論是朱棣、太子還是漢王趙王,錦衣衛北鎮撫司都能對黃昏下手。
朱棣在的話,北鎮撫司還要受到一些掣肘。
既然是太子……那毫無約束。
從這方面來說,朱棣讓太子朱高熾來,反而是幫了紀綱的大忙。
黃昏已經知道紀綱接下來要做什麼了。
不用想,太子一出這道門,他紀綱就會和李春、莊敬一起,率領北鎮撫司的緹騎將自己亂刀砍死,就算自己能掙扎一二,別忘了朱高煦和朱高燧也佩劍在這裡。
他們狼狽成奸沆瀣一氣,就自己和卞玉樓兩人,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事後在朱棣那邊說自己拒捕,也說的過去。
朱棣沒辦法發作,自己也沒地方說理——朱棣不會爲了一個死人,也針對漢王和趙王。
不得不承認,紀綱這一步棋確實很完美。
但黃昏並不是沒有一點準備。
如果他沒準備,在得知南鎮撫司的賽哈智他們不來,黃昏也不會繼續呆在三元火鍋,早就溜了,之所以留下,自然有活命的自信。
太子朱高熾在混亂之中,也嚇了個心驚膽戰,和內侍一起被王謙保護着下了三元火鍋,又出門上了車輦後,在一羣北鎮撫司緹騎拱衛下,直奔皇城。
他知道留下來沒用。
他也知道,黃昏再蠢也不會選擇用這種方式來殺老二和老三,這是一個陰謀,而他無力救黃昏,要救黃昏只有找到父皇出面。
但他不抱多少希望……等父皇趕來,黃昏的屍體應該已經硬了。
朱高熾只能祈禱黃昏已經意料到了這個局。
雅間裡。
黃昏和卞玉樓依然安靜的坐着,卞玉樓第一次面對這種局勢,有點緊張,黃昏則淡定的坐在原地繼續燙着毛肚。
腳步聲紛紜。
雅間上下里外,都被北鎮撫司緹騎包圍了個水泄不通。
噼裡啪啦。
紀綱用刀一掃,將碗碟掃落在地,將刀鞘往桌子上一拍,坐在黃昏對面,看着淡定自若的對手,陰沉道:“死到臨頭,你有什麼話要說的沒。”
也是佩服。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有心情涮毛肚。
真拿繡春刀不當刀?
砍不動你?
我今天還真不信了,如果這都殺不了你黃昏,我紀綱錘子都。
黃昏呼嚕一嘴將毛肚包在嘴裡,慢慢嚼着,感受着矛盾的爽口和麻辣帶來的刺激,不知道爲何,忽然想起了舌尖上的中國的音樂,然後真實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層次感。
慢慢吞下,喝了口清酒,笑眯眯的看向紀綱,“指揮使這話讓我好生不解,我怎麼就死到臨頭了呢,你用什麼罪來殺我呢?”
朱高煦咳嗽一聲,“你想毒殺我和三弟,大明律有曰,誅殺皇親國戚者,可立斬無赦!”
你想殺的還是兩大藩王。
不死?
纔怪!
黃昏哈哈一笑,“我倒是奇了怪了,同樣的碗,同樣的筷子,同樣的蘸料,怎麼太子殿下的沒有毒,我和卞玉樓的沒有毒,就漢王和趙王兩位殿下的碗裡有毒呢?不奇怪麼。”
朱高燧咳嗽一聲,“拖延時間是沒用的,不論怎樣,等父皇趕來,你都已經死了。”
黃昏在繼續燙毛肚,擡頭斜乜一眼朱高燧,“所以你們容忍我拖時間,有什麼企圖,說出來聽聽,沒準我就同意了呢。”
朱高煦看了一眼紀綱,示意你來。
紀綱也不客氣。
這種事北鎮撫司本來就輕車熟路,他來操作確實節約時間,淡然道:“你心知肚明,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必死無疑,但我沒記錯的話,你有妻子徐妙錦,小妾緋春,龍鳳胎黃淮和黃河,還有叔父黃觀,你刺殺藩王,陛下雷霆震怒之下,你覺得他們能活不?”
頓了一下,“也許女的能活。”
充營妓。
生不如死。
黃昏點點頭,一邊將毛肚在蘸水裡滾來滾去,一邊認真的回道:“指揮使說得有道理,我雖然今天死了,但不能讓老婆妻兒受到牽連,按照正常人的思維,我應該把時代商行拱手交給北鎮撫司和兩位王爺,然後再慷慨就義,最後麼……”
頓了一下,“和之前死在北鎮撫司手上的那些臣子一樣,錢給了,人死了,該被牽連的還是被牽連,都說南鎮撫司之前對薛茂的拿錢不辦事很沒職業道德,殊不知,這正是和你們北鎮撫司學來的。”
將毛肚放在嘴裡,看向朱高煦,“難道你們忘了,我妻子徐妙錦是你們的小姨,哦對了,站在皇權面前,別說什麼小姨,就是親兄弟也是狗屎。”
吞了毛肚,放了個豬黃喉進去,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齜牙,然後笑道:“但不管兩位王爺有沒有情意,太子殿下仁厚,不會坐視不管,徐皇后更不會看着她的侄兒侄女受苦受難,你說這樣的情況下,陛下還會滅族我黃府麼?”
朱高煦和朱高燧對視一眼,知道黃昏說的沒錯。
紀綱緩緩笑道:“你是不是把現實想得太美好了,北鎮撫司要辦的事情,有一萬個理由辦妥,一次不行那就兩次,兩次不行,那就五次,只要我篤定了心,徐妙錦和緋春,你的一雙兒女,都不得善終!”
黃昏盯着紀綱,眯縫起眼,“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我也相信你敢這麼做,但是我不相信你有這個機會,紀綱,你難道不明白,今天只要我死在這裡,一個月之內,你也會死,你信不信?”
紀綱哈哈一笑,“陛下對錦衣衛的倚重,遠超你的想象。”
黃昏呵呵一樂,“是麼。”
眼看黃喉差不多了,黃昏拿起筷子去撈,順便說道:“沒有什麼是不可取代的,沒了錦衣衛,還有其他天子直轄的屠刀,罷了,如今我說什麼也無法改變你今日必殺我的決心,所以接下來是不是隻要我不願意將時代商行交給你們,就是我人頭落地的時候了?!”
李春已經拿着繡春刀逼近。
莊敬隨後。
朱高煦和朱高燧也按住了腰間長劍,就等紀綱和黃昏徹底撕破臉皮。
不是兩位大明王爺不想動手,實在是殺黃昏這種事情,還是得借北鎮撫司的繡春刀,他倆要是當主體,接下來就等被貶到寒涼之地去呆個幾年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