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兒殺了四個。”
陳老太爺的語氣好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陳晃卻有點手足無措,他的摸樣落入陳老太爺的眼中,陳老太爺把手中的刀插入刀鞘,笑着說道:“殺了就殺了,有沒有官司追究,你怕個什麼?”
沒等陳晃說話,陳老太爺滿意的點點頭說道:“你那個朋友不錯,不是那種就知道花天酒地玩樂的,領着你們做了不少正經事。“
正在這時候,外面卻有人喊了聲“爹”,陳武走進了院子,笑着開口說道:“案子要折騰一夜,我回來打個招呼,爹,大晃這邊”
“我也沒訓丨他,不用你求情。”陳老太爺呵斥了句,陳武咳嗽兩聲不說話了,那邊陳老太爺繼續說道:“這孩子比你出息多了,知道練刀,重情重義,你整天想着你那點小局面,你覺得這世道還能太平幾天,不讓孩子學武,去學你那些拿不上臺面的公門本事,將來咱們陳家怎麼辦?”
被老子在自己兒子面前訓丨斥,陳武滿臉無奈的擡頭說道:“爹,眼下是太平年景,怎麼會亂,什麼朝鮮、寧夏和四川的蠻夷反賊都滅掉了,好日子還在後頭那,您老人家天天擔心,這些話可千萬別去外面說,被人聽到了,可是禍事。”
“屁,戚大帥一死,就大明這些狗屁兵馬能於什麼,我就不信都去種地做活能護得住江山。”老爺子頓時火了。
陳武臉色更加無奈,唸叨着說道:“您操這個心於什麼,戚大帥死了那麼多年,朝廷還不是打了大勝仗。”
說了兩句,一看陳老太爺要翻臉,陳武連連擺手說道:“兒子就是來打個招呼,衙門有急事,這就要回去。”
“老子和你講,大晃這孩子做事有章法,又有不錯的人帶着,以後他的事情你少管,二宏好好的學做什麼生意,大晃的武技可不能荒廢了”陳老太爺大聲說道。
“好好好,大晃我現在也管不了了,隨他自己折騰就是。”陳武邊說邊走,逃出了這個宅院。
陳旱總算弄明白了狀況,敢情祖父不是來訓丨斥,而是來誇獎自己的。
趙進走到自家門前,客氣的和護送他的四個人道謝,弄得這四名公差很是惶恐,心想這麼勇猛無敵的趙家小子,居然對自己這麼客氣。
等那四人走後,趙進卻沒急着進院子,而是站在門口仔仔細細的把自己檢查了一遍,看看衣服,兵器和頭臉雙手上的血跡是不是都清理於淨,他不想讓自己母親擔心。
檢查完褲腿之後,趙進覺得右側路口有人影一閃,轉頭看過去,發現一個人匆匆走開。
這條街道上沒住幾戶人家,地方有偏裡,經過的人極少,而且趙進清楚記得上次木淑蘭被拐走之前,這條街道上也有行跡詭異的人出現,更別說趙進現在小心謹慎異常,提防着上午事情的後續,他立刻拿起長矛追了出去。
跑出路口之後,正看到那人腳步匆匆的離開,趙進快跑幾步,沒想到那人卻轉過了頭,陪笑着抱拳。
趙進一愣,沒想到對方這個反應,而且這個人看起來有些面熟,是住在幾條街道之外的住戶,趙進一向注意各處的細節,看到後就不太忘記。
這樣的人是有根腳的,作奸犯科的話追究起來很容易,這種人不會被用來做探子眼線之類的,順藤摸瓜太容易暴露。
而且趙進記得這位就是平常百姓,是做賣水販果子的生意,這種出現在這裡,搞不好真就是隨便走走。
遲疑了下,趙進沒有去追究,擺擺手讓對方離開。
在外面叫開了院門,趙家院門從來都是反鎖着,就算自家人也只能拍門喊人開門。
拐過照壁進了院子,趙進習慣性的看向邊上的猴子,每次趙進回來,這猴子總是嘰嘰喳喳的亂叫一通,聽着喧鬧,卻讓人感覺很輕鬆,沒想到這次猴子卻沒叫,反而跑了過來,安靜的呆在邊上。
趙進詫異的伸手去摸,他曾經學過父親趙振堂,去摸猴子的後脖頸,趙振堂撫摸拿捏的時候,猴子很安靜,而他伸手猴子則大叫,有幾次甚至還要拿爪子去抓,本來趙進已經做好了縮手的準備,沒想到猴子居然乖乖的讓他來摸,表現的異常溫順。
笑着捏了幾下,趙進只覺得有趣,聽到何翠花在屋裡喊:“還磨蹭什麼,飯都要涼了。”
直起身來剛要進屋,趙進反應過來,這猴子之所以這麼溫順,是因爲它聞到了自己身上的血氣,知道自己殺過人了。
猴子的嗅覺遠比人靈敏,儘管自己簡單收拾的於淨,可依舊會被感覺出來,而且這猴子整天和趙振堂在一起,對殺人前後的血腥氣味一定很清楚,今天這猴子的表現並不是因爲親近,而是因爲畏懼。
想通了這點,趙進心情很是複雜,在外面深呼吸了幾次,才邁步進入屋中
從母親何翠花的神情表現來看,她應該還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何翠花每天在家忙碌家務,下人趙三兩口子又是老實人,就算出門也很少跟外人說話,消息不靈通也是正常。
“娘,今天有沒有人來咱家?”趙進開口問道,見了街道上那個人之後,趙進還是不放心。
何翠花和木淑蘭端着飯菜上桌,聽到這個很不高興的回答說道:“還能有什麼人,你們爺倆連午飯都不回來吃了。”
女孩在邊上捂着嘴偷笑,趙進於咳了聲又提醒說道:“娘,一定要小心,再有人說是小蘭的親戚,你記得去找我爹和我。”
何翠花把空碗重重朝桌子上一放,瞪着趙進說道:“老孃糊塗了一次,你還沒完沒了了。”
“隨便一說,隨便一說。”趙進連忙解釋,在外面不管怎麼折騰,面對爹孃還是孩子。
何翠花又埋怨兩天都沒看到趙振堂,可也巧了,正說到這句話,外面聽到拍門的聲音,然後趙振堂走了進來。
一看自家男人回來,何翠花連忙要去加套碗筷,趙振堂卻說道:“不用了,我就是回來看看這小子到家沒有,衙門裡忙得腳不沾地,要馬上回去。”
何翠花失望的埋怨了句,說起來徐州這幾天兩樁大案,周各莊那五十多條人命,還有今天的趙進大殺亡命徒,那什麼吃人豹子和死的混混加起來,也是死了三十多個,衙門裡的公人自然要忙起來。
趙振堂沒有馬上走,卻對趙進說道:“今天上午那些人,徐州不少莊子都開了懸賞,連幾處衙門裡加起來都有三百兩的賞格,官府民間的總數恐怕得有六百兩朝上,這些賞格都是死活不論的,按說應該你們得了,不過這事想圓滿,知州老爺那邊要過得去,我想把這些銀子都給了他,你覺得怎麼樣?”
“爹,你安排就是,孩兒沒話說的。”趙進下意識的回覆一句,隨即覺得奇怪,爲什麼自己父親如此細緻的解釋,還徵求自己的意見,但趙進反應的也很快,自己父親真的當自己成人了,不會替他做主。
想通這個,趙進肅然說道:“爹考慮的周到,這件事官面上一定要抹平,不然後患無窮。”
趙振堂笑着點點頭,開口說道:“果然長大了。”
邊說邊從懷裡掏出一塊巴掌大小的黑漆木牌,遞給趙進說道:“昨天這牌子就拿出來了,你現在是衙門刑房的白役公差,
這就是個身份,不用去點卯的,其餘幾塊牌子在老陳那裡,你那個幾個兄弟都有。”
“有個差事也好,省得每天亂瘋,當家的,你都回來了,吃口熱乎的再走吧”何翠花邊上插話說道。
趙振堂轉身剛要開口,卻聽到外面院門被敲響,他禁不住一愣,搖頭說道:“果然忙得折騰,這纔多大一會工夫,就急着來催了”
他說完這句就要出門,還沒邁步,開門的趙三卻急匆匆的跑進屋子裡,神色古怪的說道:“老爺,外面來了個人,說是木姑娘的伯父。”
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趙振堂、何翠花、趙進和木淑蘭彼此看看,神色同樣古怪,何翠花一拍桌子說道:“要是白天來還能說才進城,現在天都黑了,城門關閉,什麼人會這時候來認親,趕出去”
趙振堂卻沉聲說道:“讓他進來,不管什麼妖魔鬼怪,在我們父子面前也翻不了身。”
他的確有這個自信,趙振堂有武藝在身,趙進這幾天已經證明了強悍,父子合力還真不怕什麼。
看着趙三出去帶人,趙進卻把放在一邊的短刀別在了腰間,他看了眼邊上的木淑蘭,女孩臉上又有期盼又有緊張,雙手捏着衣角,能看出來心情很複雜
趙進伸手在木淑蘭的手背上拍拍,低聲說道:“別怕。”
女孩在那裡輕輕點頭,聽着外面腳步聲越來越近,趙進也站了起來。
門簾被掀開,趙三把客人讓了進來,他則站在門外。
一看到這個人,整個屋子安靜一片,每個人都愣在那裡,因爲進來的這人看起來就是木淑蘭的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