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進沉吟着點點頭,對陳昇說道:“看來還是要大戰一場,只是把官軍打的太狠,我怕塞外關外還有變數,到時候反倒麻煩。”
“該打那就打,我們都已經打到這裡,再做幾場也是沒什麼,但的確不能在外面耽擱太久了,大軍孤懸在外,徐州根本很容易有風險。”陳昇說得很實在。
馬衝昊掃視衆人神情,又是開口說道:“這次大敗之後,若是魏忠賢一黨肯趁機發動,掀翻朝中的東林黨人,這議和倒是能進行了。”
“這些太監倒是比什麼文臣明白事理,知道進退,倒是和平常人說的不同。”吉香笑着感慨了句。
馬衝昊點點頭附和說道:“文臣們也明白事理,只是要維護自家權位,要顧慮清議鄉黨,有些事就不能做也不敢做,那太監們再怎麼煊赫也是天子家奴,爲主家辦事,臉面什麼的自然可以不要,而且他們和天家禍福與共,自然知道從大勢上考量。”
宴席上每個人都在點頭,別看席面上沒什麼精細材料,可那大廚手段非凡,尋常的豬羊雞魚也做得美味非常,可現在沒什麼人在意這個,那邊馬衝昊沉思片刻,又是開口說道:“將主,此時還有一種可能..”
王在晉回到京城之前,京城已經知道了靜海大敗的消息,那京營兵馬雖然不堪戰,可跑起來卻不遜色於邊軍精騎,也沒耽誤沿途發財就那麼直接跑回京師,主將去官署高級,下面的將校則是到處傳播,沒過多久,整個京城都知道近十萬大軍在靜海縣被二十餘萬賊軍打的落花流水,已經沒辦法收拾了。
對於京城的上層來說,這二十餘萬的徐州賊軍是虛的,他們都知道賊軍不過兩萬餘,但下面的人卻不知道實情,大家都覺得匪夷所思,怎麼就突然出現了二十餘萬賊軍,官軍怎麼就被打的大敗,據說還在幾個時辰內,當年薩爾滸慘敗,四路官軍也是在七天內才被擊敗潰逃,這賊人難道還強過了韃虜?
不信歸不信,可大家都是驚慌恐懼,有人想要逃,也有人覺得與其逃還不如在這城池內躲避安全,畢竟靖難遷都以來,這京城還從未被攻破過,可和大明其他地方的歷次兵災一樣,城內還是亂了起來,京城之外也有大片的民居,已經是這城市的外延,在這個時候都要進城躲避,富人自然有住處,窮苦百姓則是無處可去,在不能免俗的流言刺激下,京城內出現了打砸搶掠,甚至有官員都被波及。
順天府一府兩縣的差役,五城兵馬司的巡城兵卒,東廠、錦衣衛甚至禁軍四大營都被派了出來,嚴厲鎮壓,一顆顆腦袋落地,總算讓局勢安定,能驅使這些的都是宦官,而且還是魏忠賢一黨的人物,若是在前幾天,意圖謀反不軌的大罪名已經扣上去了,在前幾天,魏忠賢一黨根本就不敢放手做這等事,但那大敗的消息傳回後,局勢已經發生了變化。
先前慷慨激昂發動此次會剿的清流文臣們此刻都是灰頭土臉,有人咬牙說這是妖言惑衆,或許只是京營先逃,那邊還在激戰,即便是敗,也沒可能被賊人以少打多這麼快的全盤崩潰,所以必然有假,要再等等消息。
還有人在推卸責任,開始在朝堂上和各種場合說自己有先見之明,當時就不建議出兵,可惜自己的話沒有人去聽,沒辦法只好違心的從衆,說這等話的往往還要暗地裡聯絡魏忠賢一黨,爲自己的將來做些準備。
真正焦頭爛額的是兵部籌劃的那批郎官和文吏,當時糾集各處兵馬的前提就是剿滅賊軍會速勝,然後迴歸各處防務,可現在卻是大敗了,等於京城兩翼對草原的防禦都有了大空洞,怎麼騰挪去補充,那察哈爾和女真會不會有異動,到時怎麼應對,這都是艱難。
但讓他們焦頭爛額的還不止這些,主政的大佬們已經吩咐了下來,讓他們再次籌劃,這京城要守住,那賊軍後勁不濟,明顯不敢再次向前,還要調集兵馬再戰!
當王在晉回到京城之後,所有檯面下的暗流都被掀到了明面上,督師王在晉也是掛着兵部尚書銜的頂級大員,他帶來了徐州賊軍的條件和書信,也證明了靜海那場匪夷所思的大敗是真的,這下子,京城徹底震動。
以任何朝政議論瞞不過當天的習慣,當晚京城各處都已經知道了這個,甚至出現了用“徐州賊殺進來了”這樣的謠言掀起混亂,然後趁火打劫的匪類,沒奈何只能提前關閉城門,然後用各支力量進行嚴厲的鎮壓,不然不等賊軍打過來,京城自己就要徹底崩掉。
一直沉默的閹黨們在這個時候開始發聲,他們不提怎麼處置後續,只是攻擊東林禍國,貿然出兵,失卻招撫良機,讓江山社稷陷於危機之中,現在賊軍已經逼近京城,這個責任誰來負,當政諸公,難道不該辭官以謝天下嗎?
內閣和六部都察院的當政大佬們當然不會辭官,這個出人意料的大敗讓局勢一下子兇險無比,現在辭官的話非但沒有什麼復起的機會,搞不好會陷入萬劫不復的絕境,連詔獄天牢都不必熬,直接論罪處死都有可能,可眼下這個局面實在看不出有任何翻盤的可能,怎麼也脫不開這責任,畢竟太快了,說服大家出兵,言之確確必勝,這些大家還牢牢記在心裡,閹黨勢力仍在,現在已經開始反撲。
如今要絕境求生了,首先是把所有的罪責歸在王在晉身上,領兵大臣隻身逃回,而其他各部兵馬都是潰散,爲何你被俘還能這麼安然回返,肯定和賊軍有所勾結,這大敗若不是你這領軍大臣勾結外敵,恐怕也不會發生。
羅織罪名這個本事不光是奸臣閹黨纔會,清流們用得同樣熟練,王在晉做過山東巡撫,那邊距離徐州很近,想必私下裡勾連,王在晉還做過河道總督,那邊距離徐州也很近,還有人說徐州賊之所以這般囂張,就是因爲有一名清流從中謀劃,那清流姓王,王在晉也是姓王,這定然是包藏禍心,還有人說到王在晉經略遼東時候,曾和大學士孫承宗多有衝突,果然是心懷叵測,得虧孫大學士慧眼如炬。
說這些話的人已經忘記了就在十天前,他們還在爲王在晉辯解,認爲王在晉經驗豐富,孫閣老雖然英明果斷,但未免太急促了,可在這個時候,這等前後照應不上的細節沒有人在意,大家爲求自保,要找個替罪羊,同樣的,孫承宗回到京師成爲首輔也是不可逆轉的大勢,眼下要努力討好了。
葉向高和趙南星折騰這些的時候心驚膽戰,他們甚至沒辦法發動所有的黨人,敗了就是敗了,不光讓政敵們虎視眈眈,連自家人都心存懷疑,他們當然知道王在晉有沒有通敵,他們也清楚從頭到尾到底發生了什麼,在這個時候,最該發聲的都察院兩位名臣——楊漣和左光斗都認爲王在晉要爲戰敗擔責,但不該是通敵,甚至還要求對閹黨寸步不讓,對這一類家中無錢偏風骨鐵硬的清流,他們也是無可奈何,只能勸說他們保持默契不要出聲。
王在晉沒有自辯,他也沒可能自辯,直接就被看押起來,沒辦法和外人溝通交流,他帶來的趙進書信險些被人撕掉,當時王在晉厲聲喝止,才讓對方將這封信保管起來。
“亂賊求和,定然後繼乏力,此時,當重整兵馬痛擊,另號令河南、山東、南直各路兵馬合擊徐州,斷齊後路,此刻看着險,卻是反敗爲勝的大好時機,京營兵馬、薊鎮兵馬、遼鎮兵馬三路合擊,定然可以挫敗賊軍.。。”很快就有人唱響了這個調子。
趙進主動要求議和的態度的確給朝中大臣們很多幻想,這也讓他們說這些話的時候還有底氣,而且提出這決戰建議還有一個目的,如果閹黨不答應的話,對方真的逼過來,那責任可就不是東林這邊的了,甚至這個提議本身都是爲了掀起爭論,扯皮爭論中,罪責就未必落在一方的頭上。
閹黨已經不像前段時間那麼低調了,這邊提出來,司禮監那邊很難批紅回覆,這樣也好,到時候不是我們不去做,而是你內廷攔阻。
內閣首輔葉向高和吏部尚書趙南星算盤打的很好,卻沒想到這次沒有什麼司禮監和內閣,閹黨和清流的扯皮,天啓皇帝直接參與了朝會.。。
經歷過三大案之後,東林氣勢大漲,在朝中開始有些說一不二的架勢,天啓皇帝要做什麼都是束手束腳,所以天啓用了有明一代的老法子,自己去“耽於享樂”,讓親信的太監們到前臺和文臣互鬥,文人士子只罵閹黨專權,卻想不到在大明的體制下,若無天子撐腰默許,太監們根本就直不起腰來,扶起魏忠賢后,清流們漸漸被壓的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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