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香一愣,立刻點頭領命,自己走入了人羣中,在趙進的夥伴中,吉香做事最爲靈活機變,和孫大雷相比,吉香出身市井,更懂得很多門道,能做很多事。
圍觀的人中,有的知道付全的惡行,覺得趙進打砸大快人心,也有人不清楚,覺得趙進做事未免太過霸道,而趙進家昨夜被人放火的事情,城南這邊根本沒什麼人知道。
等吉香的消息一傳開,大家立刻覺得趙進此舉理所應當,家裡被燒,誰都忍不下去。
不僅僅是圍觀的閒人們這麼想,徐州衙門上上下下現在也都這麼想。
一大清早,趙振堂就來到了衙門,和總捕頭陳武一同去了刑房報案,既然是衙門自家人的事情,刑房的書辦文吏自然用心,立刻寫出公文交給了負責刑名的推官。
衙門裡瞞不住事情,很快趙家半夜被人放火的消息就傳遍各處,有不少人過來慰問,可也有不少人幸災樂禍,趙家這段日子風頭太盛,立刻就有人說活該。
和趙進預料的一樣,他領着人在城內上門打砸,必然會有人把消息報到衙門裡去,很多士人和地方上的士紳都看不慣這等“橫暴”之舉。
知州大人或許不管百姓們怎麼想,但地方士紳們的反應他卻很在意,因爲這些士子鄉紳往往身後都有這樣那樣的官場關係,對他的風評好壞,會影響今後的仕途。
趙進在城南打完第六家的時候,知州童懷祖就知道了消息。
是一名在知州任上致仕的老舉人派家僕傳信過來,童懷祖從王師爺那邊聽說之後,當即勃然大怒。
“胡鬧,無法無天,當徐州城內沒有王法了嗎?”童知州重重拍了桌子。
童懷祖臉色十分陰沉,拍完桌子就說道:“不過是一個百戶之子,居然就這樣橫行霸道,魚肉鄉里,本官牧民一方,怎麼能容許這等惡棍,立刻抓起來,重重責罰!”
按規矩應該是王師爺過去傳信,不過王師爺乾咳了聲提醒說道:“東主,那趙捕快那裡?”
“本官連他的百戶身份都不在乎,何況其他,快去抓人,不要被城中鄉老看了本官的笑話。”童懷祖沒有絲毫留情面的意思。
王師爺還是不動,反而壓低聲音說道:“東主難道沒聽說,趙捕快昨夜家裡被賊人放火,今早就去刑房報了案,他兒子也有白役身份,在城內這些作爲應該是爲了捉拿犯人?";
“什麼?趙捕快家被人放火?”童知州一愣,王師爺連連點頭。
童知州頓時沉吟起來,毫無理由的胡作非爲是一回事,眼下這種情況是另一回事。
官府上下都有個維護體面的意識,自家傾軋互鬥可以,卻不準外人觸犯官威。如果有這樣的情況,大家肯定會一致對外。
童知州做了這麼多年官,這裡面的門道很清楚,自家如果真爲了鄉紳的話處置趙家父子,恐怕衙門上下都會對他有怨言,這官自然當不順暢,反過來講,士紳們如果知道趙家小子作爲的原因,恐怕也不會多說。
沉吟片刻,童知州緩緩開口說道:“本官卻不知道有這件事,趙家可有人受傷,可曾損失財物,王先生你代本官過去慰問一下,同時帶個口信給周大人和刑房,讓他們嚴查。”
王師爺連忙點頭,口稱“大人英明”轉身出門去辦理了,腦子裡卻想着,上個月十兩銀子常例到手,日子又舒坦了些。
這邊傳話過來並沒有讓衙門大舉行動,這只是表明知州大人的態度,認可趙家的報復,反正外面趙進已經開始動手。
王師爺傳話過來,外面也有消息傳進,趙進已經砸到了第十一家,衙門內部那些幸災樂禍的也都不出聲了,各個有些膽寒,心想趙家這小子做事當真霸道。
前面十家放高利貸、開土娼窩子,收購賊贓的都有,按照陳二狗和殺豬李提供的消息,這些人加入聞香教的時間也沒多久,幾個月而已,趙進心裡大概盤算,發現這些人都在木先生死後加入的。
實際上這些惡徒原來就是程銅頭、殺豬李、嚴黑臉之流的手下,一直有野心想要自立,加入聞香教之後,的確沒人敢動他們了,所以自成一個小局面,趙進在城內打響名號的時候,他們都懶得理會,覺得聞香教可以庇護。
但這些人局面小手下也少,趙進打了第一家之後,其餘的,直接被殺豬李和陳二狗的手下打掉。
趙進不會逼供,可這些人也沒經歷拷打,問幾句就能發現不對的地方,一併捆起來丟到車上,大家心裡明白,經過這一次,趙進就會牢牢的控制整個城南,再也沒有人敢於反抗。
砸到第十一家的時候,情況和前面有些不同了,這家距離黑虎廟也就三條街,而且並不是什麼賭場、妓院、賊窩之類的醃脫地方,而是一家大的商鋪,是一家賣雜貨的。
進寶雜貨,名字沒什麼出奇,招財進寶本就是商家習慣用的名號,但店鋪前面的聲勢不小足足七十多個青壯漢子,拿着刀棍傢什對着外面。
“一家店鋪,居然有這麼大的場面,尤振榮這號人物,我怎麼從沒聽說過?”趙進好奇的問道,這次來城南掃蕩,還真是讓他開了眼界,原本以爲把幾個江湖頭領打的打、壓得壓,這塊已經完全拿在手裡,沒想到還有這麼多不服管的,而眼前這個進寶雜貨,自己從前沒有注意到,可看這個聲勢場面,恐怕也有和陳二狗他們分庭抗禮的實力。
聽到趙進發問,陳二狗和殺豬李互相看了眼,都有點尷尬,趙進眉頭頓時皺起,心想難不成又是夾帶在名單裡的私貨。
看到趙進臉色不好,陳二狗連忙解釋說道:“進爺,這尤振榮的確是聞香教衆,不過他眼裡從沒小的們,也有不少人跟着他不服管,小的們早就想剷平了他,可打不過。”
邊上殺豬李也乾笑着接口說道:“進爺,這尤振榮吃的是鹽上生意,和城外那些人物來往密切,從來不把城內放在眼裡的,這家進寶雜貨,就是城南賣鹽的店。”
趙進頓時明白了,大明食鹽專賣,嚴查私鹽,所以販運私鹽就有大利,大批私鹽過來需要分銷販賣,城外村子有分鹽的窩點,城內則是靠着幾家大的雜貨店,官鹽私鹽混起來賣。
這樣的店鋪往往和鹽梟勾連,更有官府的背景,自己手裡還要有人鎮得住場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陳二狗和殺豬李的局面,在這位面前的確是小打小鬧了。
趙進搖頭笑了笑,開口說道:“真不知道城內還有這樣的英雄。”
陳二狗和殺豬李的臉色一僵,心想趙進如果要撤,接下來這尤振榮要報復還真是抵擋不住,沒想到趙進笑着一擺手說道:“讓你們的先衝!”
殺豬李和陳二狗這才鬆了口氣,連忙吆喝下令,他們帶來的這幾十名手下威風了一上午,每個人腰包裡多少都剩了些財物,各個興高采烈。
但來到這進寶雜貨的門前,看着對面嚴陣以待的幾十名漢子,他們就有些畏縮了,跟着出來混是爲了活的自在吃好喝好,可不是拼命去見真章。
可眼下這個局面,容不得他們後退,身後那些肅立的年輕家丁給他們帶來的壓力更大。
這一路上打過來,他們可是見識到了後面這些年輕人的本事,前面有幾家抵抗的很厲害,直接把這些潑皮們打退,本以爲奈何不得,沒曾想趙進的家丁們列隊一衝,直接打垮。
更不要說幾次打砸的興起,有人居然要佔女眷的便宜,更有人想要白日放火,這些舉動都被趙進的家丁們毫不留情的鎮壓下去,打的他們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前面是狼,還有一拼之力,後面是虎,那是要吃人的,陳二狗和殺豬李的手下們稍作遲疑,前面幾個好勇鬥狠的發一聲喊,舉起手中的傢什衝了上去。
進寶雜貨門前的那些漢子也不含糊,也是吶喊着迎上,雙方碰撞,叫罵聲、痛叫聲響成一片。
“讓咱們的人列橫隊,十二人橫排,五人豎列,其餘人後備,前面的人如果逃回來,不用留手,直接打回去。”趙進開口下令。
吉香和石滿強還有孫大雷立刻跑下去安排,孫大雷邊走邊唸叨說道:“怎麼算的怎麼快,我們家賬房也就這樣子。";
家丁們排列成縱隊橫隊,橫豎每一列每一排該多少人,這個需要一定的心算能力,趙進每次都能很快得出結果,這讓身邊的夥伴們頗爲驚訝,覺得能者無所謂不能。
這等事趙進覺得微不足道,不過卻回憶起當年病牀上朋友所談到的知識,歐洲的步兵團的軍官和士官手裡都有一本冊子,上面寫着各種數字組合,爲得就是應對不同人數不同陣型的情況,該怎麼列隊。
戰場上瞬息萬變,不能耽誤任何時間,一定要最快的做出反應,讓士兵們排列出方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