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杆被屍體帶歪,長矛在臨死的掙扎中被砍斷,第一排和第二排的混編團練開始遇到這個問題,有的人被賊人丟出的兵器砍傷,這些人後退,後面的人補上來。
這次營地裡有充足的武器,可以隨時補充上來,寨牆此時就好像堤壩,賊人盜匪好像洪水,洪水沒過堤壩,想要淹沒寨子,可漫了進來之後,卻遇到了第二道堤壩,所有的洪水都被牢牢的擋在外面。
對於攻寨的人來說,有個很要命的問題,那就是後面的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又爭先恐後的求重賞,人人都不肯落後,也就是說,這勢頭根本沒辦法停,站在牆頭那一瞬,不管看見了什麼,都會被後面衝上來的人擁擠下去,一下去則要面對如牆的長矛。
裡面慘叫連連,讓後面衝的人以爲己方在大獲全勝,更加興高采烈,在這幾夥盜匪強人心裡,吃虧只不過是因爲沒有短兵相接,一旦動起手來,寨子裡面這些人怎麼會是對手。
差不多一半的人衝過去之後,速度總算慢了下來,因爲有人聲嘶力竭的大喊:“寨子裡有埋伏!”“寨子裡有大麻煩!”
喊這個話的人馬上就被後面擁擠下去,可越來越多的人慢下腳步,勢頭開始變緩,總算意識到這寨子裡是個龍潭虎穴。
不過斜坡徹底被填完整了,每個人衝上去的時候,都會把手裡拎着的土包丟下去,斜坡的地面越來越平整。
“進去就是送死,快跑!”有人大喊,一干人鬧哄哄的向後跑,幾十步外的弓手隊列還沒有閃開,有人吆喝着讓他們讓開。
突然間,利箭破空的呼嘯響起,跑得最起勁的幾個人直接中箭倒地,大家急忙剎住了腳步。
“自己人,自己人!”盜匪響馬中有人氣急敗壞的大喊,喊完這句,又是一輪急射,十幾個人倒在了地上,衆人這才知道不對了。
一直沒怎麼動的馮家大隊向前行進了好多歩,已經把所有的退路堵住,讓這些響馬盜匪們更心驚膽寒的是,他們發現自己頭領什麼的正在對面,有人面露慚愧不忍,有的則是滿臉死裡逃生的神情。
幾名騎手跑了過來,在馬上大喊道:“回去,衝進去你們還有一條活路,不然格殺勿論!”
有人大罵,有人大哭,可弓手們又是毫不留情的射箭,那些虎視眈眈的大隊也向前靠近過來。
繼續留在這邊,下場必死,也只有回頭去衝,沒準還有一條活路,這些賊匪本就是亡命之徒,這取捨做的也是容易,嘴裡破口大罵,指天畫地的詛咒,可各個轉身,向着斜坡那邊又是衝過去。
有人想要取巧,半路就轉向,向着兩邊跑,弓手毫不留情的射箭過來,即便避開了箭射,也跑不過騎兵的,馬上就被追上砍殺。
慢跑一步,後面立刻就有箭射,大家越跑越快,居然比上一次的攻擊還要快速,爭先恐後的上了斜坡,翻牆入內。
廝殺聲、吶喊聲、慘叫聲又是響起,他們根本不可能突破裡面的陣列,那一層成的都是長矛和竹槍。
只是這一次,顧不上外面的弓手了..
看着鬧哄哄的強人隊伍已經有七成過了寨牆,弓手們立刻快步向前,在距離寨牆三十步左右的地方張弓搭箭,仰射過去。
利嘯聲聲,第一輪箭雨過後,能聽到裡面響起了淒厲的慘叫,還有人在喊:“不要誤傷了自家人..”
只是這大喊馬上被第二輪箭雨壓住,隨即又是第三輪。
幾乎就在這個射箭的同時,馮家大隊裡也有幾聲短促的慘叫響起,那幾個把手下賣掉換銀子的頭目都是死於非命,他們身上的錢財都被搜檢出來放在一堆。
“老李,你領着人打正面,一炷香之後,我領着馮家的人從左邊殺進去,這寨子牆下的佈置應該被打垮了,你不用費太大的力氣。”黎大津已經上馬,對同樣在馬上的李和說道。
李和點點頭,有些慚愧的說道:“還是你這法子好,看着麻煩,可最後卻省事的很,天黑之前,這寨子肯定拿下來了!”
黎大津又是囑咐了句:“不要怕死人,只要一直推進去,就能打垮了他們!”
在箭支破空的呼嘯聲中,號令呼喊響起,李和屬下隊伍一隊隊出列,開始向前移動,馮家這邊的人也開始整隊。
第一輪箭雨射下的時候,張虎斌從內到外都是冰涼一片,完了,這次徹底完了!
無論如何沒有辦法再堅持兩天,無論如何也等不到徐州的援軍了,儘管那援軍只是有可能來到。
箭支拋射而下,混編團練立刻有幾十個死傷,隊列直接垮掉了,而身後和兩側拿着竹槍的流民直接是潰散逃跑,面對面的戰鬥,藉着竹槍的長度還有幾分信心,可面對弓箭,什麼都垮了,兩側的江湖人也在潰退閃躲,就算不要命,也不能白死在弓箭下。
張虎斌運氣好,因爲他站在隊列最邊緣,勉強在箭射範圍之外,呼喊幾聲,看着沒辦法維持隊伍,他也只能跟着退。
第二輪箭射又是來到,然後就是第三輪,外面的弓手在不斷向前移動,寨子內各色人等有人不住的中箭倒地,或掙扎,或慘嚎,局面已經徹底跨了,
殺進寨子的那些響馬盜匪終於喘了口氣,現在不用面對那必死的長矛陣列,可以衝上去動手了,他們吶喊着糾結成隊,開始朝着前面追擊,只是外面的箭雨絲毫不顧忌他們,沒有死在長矛之下,死在外面箭射的一樣不少。
即便追上了,那些拿着長矛的年輕人三五一隊,互相配合着用長矛刺殺,動作很簡單,好像只會這一樣,但就這麼一個動作,一樣殺傷驚人,還是吃虧,可總能有幾分主動,即便在流民那邊也撿不到便宜,流民手持竹槍,只是不管不顧的向外戳刺,你終究靠不到前面,反而很容易被刺殺。
但決定勝負的並不是這些賊人盜匪,箭雨也在向寨內移動,每一輪箭射過後,寨子裡的抵抗就混亂崩潰,眼看這就支撐不住了。
“張頭領,現在走還來得及,賊人要開打,肯定有顧不到的地方!”有江湖人大喊道。
張虎斌的肩膀被一支箭劃過,棉袍開了個口子,他咬牙看着前方,這時候箭雨已經停了,在牆頭上已經能看到敵人的隊列,儘管不如趙字營這麼整齊,可也能看出來精強,絲毫不亂,馬上就要進來。
面對這樣的敵人,手裡如果有整齊的隊伍還能對抗,可現在混編團練被打垮了,整個寨子裡亂成一鍋粥,流民們也只能自保,張虎斌在寨牆上觀察過對方一直沒有動用的大隊,知道對方不是尋常的團練私兵,看着頗有壓迫感,面對這樣的隊伍,必敗無疑了。
“你們走你們的,趙字營的人不走!”張虎斌乾脆利索的給了回答,大吼着說道。
提議的江湖人一愣,卻也沒有說什麼,江湖人在箭射中死傷的不多,不過他們卻沒有繼續戰鬥下去的勇氣,已經各自成隊,開始琢磨逃跑的法子了。
“..想活命的,拿着你們的竹槍過來!”張虎斌聲嘶力竭的喊道。
在寨子裡的流民都已經編組成隊,也有簡單的訓練,他們也可以一戰,張虎斌在那裡喊,沒有受傷的隊正也跟着喊,聚集在他們身邊的混編團練也在大喊,開始有流民朝着他們靠近。
有流民朝着另一個方向跑去,畢竟敵人只在前面猛打,現在翻牆出去或許能跑,剛到那邊就被守在那裡的江湖漢子怒罵回來“外面有馬隊守着,你們出去就是送菜。
也有的流民遲疑了下,還是朝着張虎斌那邊走去,從山東一路過來的景象大家都記得很清楚,押送他們的江湖人根本不把他們當人,只做牲口看待,隨意污辱,隨意殺戮,眼下這夥徐州武夫規矩雖然嚴,卻給他們吃飯安身,還在這時護着他們,該選哪邊,很容易做出決定。
流民當然在驚慌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們也知道大難臨頭,有人吆喝,他們直接聽從指派,不光是男丁,連那些青壯婦女也都湊了過來,她們更知道大禍臨頭,這寨子真要被開了,女人的下場比男人悽慘萬倍。
“列隊,列隊!”張虎斌大喊,經過趙字營訓練的人都在大喊,不管是趙字營本隊,還是混編團練,他們都知道一件事,戰死重傷,趙字營絕對不會虧待,家人也會得到好的照顧,可逃兵卻必死無疑,即便自己活命,家裡人也沒什麼好下場。
外面的箭射已經停止,混亂的寨子里人心稍定,聚起來的人越來越多,按照從前的演練,流民丁壯男女開始列隊,那些衝進來的響馬盜匪又是被逼在了下風,只要靠近,立刻就死在陣列之前。
列隊的流民們臉色煞白,有人在哭,有人身子在劇烈的顫抖,不過卻只是拿着手裡的竹槍向前戳刺,不然那些凶神惡煞的賊人就殺過來了,更多人邊這麼動作邊擡頭看天,若這個時候還有弓箭射進來,那就立刻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