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沒有土豪大戶來投獻,所以在這裡當然沒有什麼女人,喝酒之類的也被馬衝昊嚴禁,應付完兩個來客之後,大家都覺得這夜裡過得實在太沒有滋味兒,所以一個個早早都去睡了。
可到了三更天的光景,各隊帶隊的頭目首領卻都被馬衝昊喊了起來,每個人都是睡眼惺忪的,臉上都有些煩躁。這倒也怪不着他們,眼下應該已經是下半夜了,正是好睡的時候,卻突然被叫起,任誰心裡都有些不舒服。
他們還以爲有敵襲之類的勾當,各自都有些緊張,結果卻說只是馬衝昊叫他們議事。
“各位,我派到何家莊的探子趕回來了,說是那邊這幾日沒有出兵的打算,一直都沒什麼動靜”馬衝昊先說了句,“你們說說看,這趙進倒是在鬧什麼打算啊?”
“看來就是等咱們上門拿人了”旁邊的一個人因爲沒有睡好,所以就沒好氣地回了一句,“看了我們這等大軍,趙進自己也知道沒法以卵擊石,其他人也不肯陪着他送死吧?我猜他現在正忙着到處挖地埋財寶呢”
“就是啊我也這麼想”他的話引起了一陣鬨笑,大家紛紛同意。
“從現在的消息來看,他們怕是確實已經膽寒了,本來大爺還想多拿些首級了,這下怕是沒法盡興了,可惜”接着,馬衝昊又冷哼了一聲,“哼,趙進這廝就算真埋了寶,又能怎麼樣?我們拿下趙進之後,掘地三尺,還怕找不出財貨嗎?”
說完馬衝昊的這些話,大家都是鬆了口氣,畢竟在南直隸江北地方,他們接觸的人越多,聽到趙進的事蹟也就越多,雜七雜八的傳言混雜起來,簡直把趙進這廝勾畫成了活脫脫一個混世魔王。雖然大夥兒都覺得是市井妄言,必有不少的誇大之處,可心裡也覺得多少也有幾分底子,趙進恐怕不是個容易的善茬。因此他們事前都擔心這次行動會有些麻煩,而進入徐州後馬衝昊的如臨大敵,更讓大家緊張,這深夜被叫起也是加深這個情緒,
可此時,馬衝昊傳遞過來的消息卻讓這等情緒都是煙消雲散。大夥多少也是知兵的,敵軍來到,身爲本地土著,最起碼也要趁大夥立足未穩打一個措手不及纔是,再不濟也要來幾次夜襲或者鼓譟來磨損大夥的氣勢和精神。可是,直到現在還沒有出兵的意向,這說明趙進這廝根本就不知兵,或者他的人是已經嚇破了膽,只敢龜縮不動,坐等大夥前去剿滅而已。這樣的廢物鼠輩還有什麼麻煩,不值得擔心了。
“不過,既然都已經來了,再怎麼樣大夥也得認真一點兒”在大夥的情緒都沉穩了下來之後,馬衝昊又沉聲說道。“咱們既然來到這邊,那也要做好最麻煩的準備,雖說現在太平,可也不是說就不打了,咱們提前要去看看究竟,這才萬全。”
戰前觀陣,這是主將武將必須做的,馬衝昊這話倒也沒錯,可此時距離何家莊實在是太近了,去觀陣的話,必然會有危險。
“馬大人,那趙進最是狡猾兇惡的,咱們大隊人馬若是有動靜,在這裡盤桓不去的那些蒼蠅肯定會稟告給他那邊,咱們若是小股人馬去了,恐怕這風險太大了吧?眼看就要竟其全功了,大夥要是有什麼閃失,怕是不值啊”
這是施坪敖的話,衆人聽了都是點頭。畢竟,眼看就可以毫無波折地打下趙進的地盤了,大家都等着打完分錢呢,這當口誰還願意拿自己去冒險?深怕到時候分不到趙進的大筆家財呢。
馬衝昊笑着擺擺手,又是說道:“要去就是現在走,我有我的法子,而且不瞞大家,撒出去的眼線回報,說是趙字營只在大道上有幾個人盯着,其餘各處的都撤回去了,根本沒有人盯梢,所以我們小股人馬出動的話,只要不經過大道,他們根本看不着。”頓了頓之後他要加上了一句,“諸位別不信我的眼線,這可是宣府薊鎮的夜不收出身,打探敵情都是精熟着呢”
大家都知道,夜不收是探馬偵騎的精銳,宣府薊鎮的兵更是官軍精銳中的精銳。既然有這樣的人物來打探敵情,那這個消息自然也是靠得住的。不過,這等人物怎麼被馬衝昊收羅過來,大家都能猜到是逃兵的來歷,當然誰也不會去提這茬了。
聽了馬衝昊這話之後,大部分人都放了心,可還是有些人生性要謹慎一些。周參將派來帶隊的楚千總就咳嗽了聲,低着頭說道:“馬大人,不是我們信不過您這個眼線,只是這凡事都有些萬一啊,看上去再穩當,可這也有去了回不來的風險萬一碰上了趙進的遊騎或者小股人馬怎麼辦?”
聽到了對方的質疑之後。馬衝昊的神情變得嚴厲起來。
“凡事都是有萬一,這話沒錯,但是總要杞人憂天那就不對了,我這眼線稟報的消息如果屬實,我們就去看一下能有什麼問題?再說了,什麼風險都不想要,天底下沒這麼便宜的事情,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咱們不把該做的功課做足了,怎麼有把握拿住趙進,怎麼去發財?現在都已經到了徐州,難道還要功虧一簣嗎?”
說着說着,南京錦衣衛指揮僉事馬衝昊的神情已經無比認真,他掃視一圈,肅聲說道:“就算街上賣果子的還要辛苦走動,費力吆喝,現在這麼大一注財源就在眼前,又不用動什麼刀兵去做,咱們這點辛苦都不願意費嗎?難聽的話說在前頭,不是派人來了就有的分潤,做事多少,出力多少,纔有底氣要得多”
他是故意說這席話的,倒不是真想今晚一定要跑過去遛一遛,就是爲了掃掃其他頭目的面子,確立自己在這些頭目中做主說話的地位——這樣到時候分趙進的財產時,纔會說話算數。這樣看來,他半夜把大傢伙叫起來,也未嘗不是個殺威棒。
聽了馬衝昊的話之後,大家明白這大半夜的是免不了要走一遭了。幾個人互相交換了下眼神,那楚千總和施坪敖都有些遲疑,而魏國公府出身的徐鐵彪和鳳陽守備太監手下的胡千總則是滿不在乎,徐鐵彪粗聲說道:“別拿話激人,老馬你做事穩妥,想來也不會領着大家去犯險送死,去就去了,拿刀子吃飯,還怕這個嗎?”
徐鐵彪也是粗中有細的人,他這話幾重意思,在座諸位卻都聽懂了,也都明白了勳貴、太監們已經和錦衣衛站在了同一戰線上面,這支兵馬就是他們做主了。
他們都一鼻孔出氣了,我們還能再說什麼?只盼到時候他們分財的時候有點良心吧。楚千總暗暗嘆了口氣,施坪敖也不出聲了。
“咱們是來發財的,不是來送死的,我做事你們放心。”重話說完,馬衝昊又是變了口氣。
打贏了這一場暗仗,殺了殺其他人的銳氣,這下他的心情倒是變得極好。
不過到了最後,楚千總和那施坪敖也沒有親自去,只是安排了身邊的親信人跟着馬衝昊。雖然馬衝昊先前話說得明白,這就算日後分潤的時候要少拿一份了,徐鐵彪和胡千總倒是不怎麼在乎,反正他們已經知道自己註定要分不到大頭了。
就這樣,以馬衝昊爲首,一行一共二十餘人,就在這深夜裡悄悄離開了莊子。他們沒有騎馬,而是都換上了平民百姓的衣服。
雖然之前說得豪氣沖天,但是馬衝昊畢竟也是個惜命的人。在他們出去之前,他還特意調動夜裡巡防的騎兵,把要去的方向巡查了幾次,直到確定了沒有人後纔出發。
半夜的原野早已經涼風習習,這一行人不疾不徐地前行着,雖然有些疲乏,但是他們在涼風中畢竟也感到了一陣舒爽。畢竟是輕裝簡從,比之之前堅盔重甲的暑熱行軍,那簡直是兩重世界,一時間大夥都放鬆了下來,雖然互相間交談不多,但是行走的速度都快了幾分。
走着走着,他們來到了距離這莊園不遠處的一個村子,按說此時應該四處黑燈瞎火的,可這村子裡卻點着燈火,熱鬧非凡。這一夥人本來心裡有些犯怵,但是看着有村民主動迎上來,帶着馬衝昊向裡走,這才放下了心。
“何家莊那邊有家賣鹹貨的店,拿的是海州那邊的鹹魚和蝦米什麼的,買賣一直很興旺,趙進那夥人也很照顧這個生意,每隔幾天,那家鹹貨店就要到這裡來接貨,海州那邊送貨送到這邊也就回轉,已經成了規矩,趙進的手下也過來查過,就是正經做生意的,沒什麼錯處,他們卻想不到,這家店是我開的,開店的人是我的老部下,平時絕不主動打聽什麼事,只管看到聽到的,然後把消息通過海州商隊裡的一個人送到南京去。”馬衝昊很用心的給大家解釋,這也是讓大夥放心過去的保證。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