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營的少年直接丟掉了兵器,早就跪地求饒的人更不必說,說話那人點點頭,開口說道:“把所有人都看起來,來兩個婆娘伺候木姑娘,別苛待了!”
有兩名“流民”扯掉了頭上的布巾,直接走了過來,看到髮髻之後大家才發現,這夥衝上來廝殺的“流民”里居然還有婦人。
那兩名婦人架住了木淑蘭,直接朝着莊園另一頭的屋子走去,木淑蘭回頭看了看童子營,又看了看滿臉不甘的李玉良,只是搖搖頭,沒有說話,就這麼安靜離開。
看到她這樣的表現,那發話下令的人卻覺得有趣,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不問問你叔伯如何了嗎?”
“我沒有叔伯,我爹死了之後,木家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木淑蘭回答的很淡然。
下令那人一愣,隨即笑着搖搖頭,揮手示意將人帶走,魂不附體的莊子衆人也反應過來,那大戶的親信正在吆喝那些逃散驚慌的真正流民,大戶則是彎腰弓身快步走了過來,下令那人看着木淑蘭出了這處場院,看了看被趕在一堆的童子營和木家護衛,搖搖頭嘆了口氣,有些惋惜的說道:“都是好種子,可惜了。”
說完之後就要擡手下令,還沒動作,那大戶卻急忙的抓住了這人的手臂,壓低聲音說道:“謝先生,那個敦實的是本城李巡檢的獨子,這李巡檢手眼通天,財雄勢大,真要壞了他孩子的性命,不光東昌府這邊的局面,只怕其他幾處也有麻煩?”
謝明弦眉頭皺起,盯着那邊的李玉良看了幾眼,點點頭說道:“你安排人送這個李玉良回城,送到他家裡。”
那大戶連忙點頭,喊了個手下跑過去把李玉良拽了出來,這時候謝明弦手一揮,早就有所準備的屬下立刻手起刀落,這一次來到這邊的,只有木淑蘭和李玉良兩個人活了下來。
木淑蘭的二伯木吾真是聞香教在東昌府以及周邊區域的大頭領,大事小事沒有他的點頭就做不下去。
不過這段日子木吾真一直有些煩躁,他是聞香教初代教主王森的親傳弟子,一直跟在王森身邊伺候,對王家忠心耿耿,他從來沒想過什麼木家自己的局面事業,木吾真只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王家。
老教主王森坐化仙去之前,答應了王家和木家結親的事情,這讓木吾真欣喜若狂,覺得自己和死去弟弟的努力得到了回報,木家從此也算是登仙了。
欣喜若狂是一回事,木吾真也知道木淑蘭不會同意,自己這個侄女看着越來越混不吝,可性子卻越來越果決,真有什麼說不通的,自盡不是不可能,所以方方面面都吩咐好了,對木淑蘭封鎖消息。
事情臨近,在北直隸各處的王家人以及親信也紛紛來到,他們來了之後,不談什麼聯姻結親,也不談什麼聞香教的大計,更不說什麼共保教主王好賢,讓王家基業千秋萬代的傳下去,他們只做一件事——撈銀子。
木家辛苦打下來的好位置,要讓給王家人來做,木家拿到的生意,要給王家人來做,木家在運河上的經營,要讓給王家人來做,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我是老教主王森的親戚,我是現任教主王好賢的親戚,聞香教的一切都是我們家的,讓你們外人看守着已經是給面子了。
這種理直氣壯的強奪,在木家一系激起的反彈很大,儘管木吾真覺得這些都是理所當然,可也覺得王家人吃相未免太難看了,早晚你們都能拿到,何苦跟八輩子沒見過銀錢一般着急,難怪徐鴻儒那邊要自立門戶,但這個念頭一出現,木吾真就自己壓了下去。
木家一系跳腳最厲害的就是木吾家,雖說在東昌府他也算不得實權大佬,可畢竟有自己的局面,有自己的屬下,而且還是最肥的幾個,但王家人一來,就擺明車馬要走侵奪,如何能受得了,木吾真對這個弟弟也最爲擔心,將他和河間府那幾個會主調換的事情,就是木吾真自己提出來的。
本以爲說出這個打算後,四弟木吾家還要大吵大鬧,卻沒想到就這麼一直安靜下來了,這讓木吾真很欣慰,木家人就是木家人,都對王家忠心耿耿的。
現在唯一的擔心就是小蘭那邊,不知道說了結親的消息之後怎麼辦,木吾真這個倒是想得很明白,即便現在不願意,將來也會願意的,這是多大的福分。
木吾真一邊想,一邊來到了臨河酒樓的門前,早就有木家的下人在那裡等候,木吾家派人傳了個急信過來,說想和二哥在這裡商談,木吾真大概能猜到在想什麼,無非是去河間府的事情,自己一定要硬起心腸,絕不會給他轉圜的餘地。
這邊剛下馬,就有屬下從遠處快跑過來,略有些緊張的低聲稟報說道:“老爺,聖姑的童子營正要出城,說是聖姑下了急信召喚他們,要不要安排人手盯着?”
“小孩子拿刀,早晚要把自己割傷了,到了現在怎麼還不死心,安排人跟着過去,若是沒什麼異動就聽從小蘭的安排,要是亂來,對童子營不要客氣,留着這些無法無天的少年,早晚是大禍害!”木吾真越說語氣越硬,明明是自家侄女,卻不相信自家的嫡親叔伯,自家親戚難道還能害她?聚起一幫毛都沒長齊的孩子搞什麼童子營,護衛什麼,還不是提防自己和老四,真是個笑話,也就是不和她較真,真要撕破臉,那些少年什麼都不是!
一定要在嫁給少教主之前把小蘭的性子扭一扭,把這勞什子童子營弄走了,不然在王家都要招人笑話。
邊想邊上樓,偌大的二樓,只有孤零零的一桌,木吾真的四弟木吾家正在那邊等待,已經是笑着站起。
“二哥,想咱們兄弟剛來這東昌府,爲了維持下面兒郎的開銷,連口葷腥都不捨得吃,那天午飯時候,咱們路過這裡,我說以後要能吃起這裡的酒菜,怎麼都值了,這才幾年,咱們兄弟已經可以包下整家店面了!”木吾家說得很感慨。
木吾真沒想到會說這個,一時間往事涌上心頭,最後只是笑着說道:“也是辛苦了小蘭,剛纔小蘭調童子營出城,出什麼事了嗎?你知道不知道?”
“她的事怎麼會讓我們知道?小蘭對我們防備着呢!”木吾家冷笑了一聲。
木吾真也是搖頭,無奈的說道:“這孩子不懂裡外,不知道咱們是爲了她好。”
“二哥,小蘭不懂事,可小弟懂事,小弟知道里外,小弟若是去了河間府,二哥一個人在這邊就被架空了,到時候這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基業全成了別人的家產,我們何苦來?”
聽到這句話,木吾真知道今日的談話不出所料,只是笑了笑說道:“河間府那邊距離長蘆不遠,在鹽上的入息不少,去了沒準比這邊還要生髮,這是好事,別人還輪不上呢!”
“二哥,長蘆鹽場都是京師大佬們盯着,又有鹽上的強豪,咱們教門裡什麼時候沾的上,再說那邊官府百姓做事都是蠻橫,小弟去了肯定會吃虧,讓小弟留下吧,留下來幫幫二哥。”木吾家說話也沒什麼前奏,直截了當。
看到二哥木吾真微笑,木吾家言辭裡又多了幾分懇切:“二哥,咱們兄弟幾個,爹孃和大哥死得早,拜在老教主門下之後,全都是二哥照顧大家,那徐鴻儒自己有了局面就不顧別人,三哥去了徐州,最後不明不白的死在那裡,咱們兄弟在這邊出生入死,好不容易將東昌府拿在了手裡,怎麼又要讓給別人?”
“什麼別人的?我們身爲教衆,一切都是教裡的,教主怎麼安排,就該怎麼做!”木吾真的臉色頓時變冷,森然說道。
“他王好賢玩女人玩相公,從小跟着老教主享福,他到底幹過什麼!咱們兄弟打生打死拼出這片基業,憑什麼要交給那個廢物,什麼一切都是教裡的,徐鴻儒那江山怎麼沒有人和他要,他怎麼不送給王好賢,憑..”
啪的一聲脆響,木吾家捂住了臉,他滿臉愕然的瞪着桌子對面的二哥,木吾真這一巴掌用力不小,木吾家的左臉直接腫脹了起來。
站在二樓上的幾名隨從都是低下了頭,木吾真冷冷的盯着木吾家肅聲說道:“沒有老教主收留咱們兄弟幾個,咱們早就被路邊野狗吃了,拜師時候燒香發誓你都忘了嗎?徐鴻儒那個賊人背誓,早晚要遭報應,你也要這樣嗎?如果再這麼胡說八道,你也不用去河間府了,我在這裡就和你動教規家法!”
木吾家雙手捂住了臉,一邊已經腫起來老高,被自家兄長這麼說,眼淚已經止不住了。
“老四,爲教主..”
“二爺,四爺,不好了,小姐在城外出大事了!”
就在這時候,聽着踩踏樓梯的腳步聲響,一個人喊着衝上了樓,滿臉惶急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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