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完畢,千瘡百孔的鎧甲就要回爐了,而負責學丁的隊正則是將新造火銃和鳥銃收起,應該還和上次一樣歸入庫中。
“不必了,鳥銃入庫,火銃發到手裡去,每天練習裝填和射擊,每三日練習一次實彈射擊,彈藥支取找曹先生那邊。”趙進揚聲吩咐說道。
他這麼一說,學丁隊的幾個隊正沒有立刻聽令,反倒是小跑過來,詢問到底該把這些火銃發給誰。
“表現最好的學丁才能拿到火銃,拿到火銃的人就是家丁了,單獨成立一個連,就是火銃連,小孟,你做見習連正管着。”本來是一句簡單的安排,說着說着,卻多了一個連的編制。
被點到名的孟志奇滿臉不可置信,他本來是跟在趙進身邊的護衛,怎麼就突然成了一個見習連正,現在趙字營多少老兵還沒到這個位置,不光是孟志奇驚愕,連過來詢問的幾名隊正也滿臉驚訝。
“這學丁隊有多少人不願意學用火銃,覺得學了這個,這輩子就沒有什麼前途,還是學些真刀真槍的本事要緊,這個火器連隊就是告訴他們,學好用火銃,一樣有前途,小孟的火器學得最好吧!”趙進笑着說道。
學丁隊的隊正也是無言,儘管趙進要求學丁隊學習火器施放,但隊正們都是家丁出身,覺得長矛無敵,這火銃次一等,教導學丁時候未免也帶上這種情緒,學丁隊上上下下都是以長戟論英雄,以用的好壞分高下。
孟志奇很聰明,可做事也很實心眼,既然是趙進交辦的那就一定要學好,前途什麼的不去考慮太多,所以他的火銃技能最出色。
至於今日被選出施放火銃的這些人,自然就是練的最好一干人,隊正們教授的不怎麼用心,但拿出來表現的肯定是最好的。
隊正們臉色都不太好看,卻又帶着幾分敬畏戒懼,原來趙進親自帶學丁的時候,自然沒有人敢搞鬼現在趙進不太顧得上這學丁隊了,但裡面的大事小情依舊清楚的很。
不過趙進這個命令說下去之後,學丁們卻都興奮起來,學丁隊說是家丁的預備隊,可學丁想要成爲家丁卻不容易,由團練轉過去的更多。
今天趙進的這番話卻讓他們看到了一條出路,以後是不是在火銃上多下下功夫,然後就能成爲家丁。
腦筋快的還能想到一點,這個什麼火器連隊一共才三十多人,只怕隊正隊副什麼的也會在這三十多人裡提拔,如果擴充的話,連正什麼的搞不好也在其中,看己要多努力,這可比使用長矛的家丁團隊容易提拔多了。
對趙進的這個舉動,好多人有話要說,不過趙進卻帶着大家進了議事廳,那個洋人主僕和通譯也跟着走了進來。
議事廳內擺着一張方桌,桌布是白色的,桌面擺着一些大小不同的木塊,這是從前沒有過的佈置,每個人都好奇的去張望幾眼。
趙進沒有說桌上是什麼,只是開口說道:“明日下令,每個團每個大隊都要選拔出十分之一的人手作爲火器家丁訓練,火器暫時生產不出這麼多,每一處臨時發兩杆下去,平時用木棍訓練。”
陳昇、吉香都是動容,各團各隊一下子選拔出十分之一的人手來訓練火器,這可當真是重本了。
“這麼一來,方陣可就有缺口了。”對於趙字營的團正和大隊正來說,他們對長矛方陣到了近乎迷信的程度,他們先沒有去考慮什麼選拔火器家丁的意義,而是先考慮被抽掉了十分之一,長矛方陣就有缺口。
趙進失笑,有些沒好氣的說道:“缺的人會從團練和學丁裡給你們補充。”
陳昇面色嚴肅的建言說道:“趙進,剛纔那火器的確是威力不小,可讓這麼多人來練,有這個必要嗎?咱們趙字營強就強在這股血氣剛勇,別因爲練這個火銃把什麼都荒廢了。”
“開弓射箭的弓手,怎麼就沒人說他們膽小了,施放火銃,看着敵人一步步靠過來,要渾身穩住,不能提前開火,放響了一次,敵人又衝近了一些,穩着再打一次,真等敵人到了跟前,輪着火銃砸過去,抽出佩劍佩刀去拼,你覺得這樣的人,沒有血勇,不沉穩的能做到嗎?”趙進把火銃家丁接敵時,可能的情況說了一遍。
闡述完之後,屋中安靜下來,幾個上陣帶兵的人琢磨了下趙進的說辭,能做到這一點的,沒有血氣剛勇還真是做不到。
“我說過幾次的,咱們這樣的方陣,真和對方真刀真槍的拼,咱們不怕,甚至對方放馬來衝,咱們也不怕的,可如果對方用弓箭火器打怎麼辦,咱們這方陣快慢大家心裡有數,對方打了就跑,你能追的上嗎?那大炮更是在幾百步甚至幾裡外轟打過來,你怎麼辦?硬挺着向前衝?”
連續提出幾個問題,屋子裡鴉雀無聲,趙進能想到的這些,其他人未必想不到,可大家往往不願意去想。
“有火銃,我們纔不怕對方的弓箭和火器,我還要鑄炮,但不能是那種安在城頭不能動的大炮,要那種能跟着我們走的!”趙進說得很明白。
說完這句,趙進轉向站在角落的洋人路易,開口說道:“你懂造炮嗎?就是你們國家戰場上可以隨着步兵行進,用馬匹拖拽的那種火炮,如果不懂的話,現在承認我會原諒你,如果還是堅持自己懂,造出來合用的火炮,你會得到更多的獎賞,如果造不出來,你會後悔活着。”
趙進的語氣很淡然,可通譯翻譯這幾句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了,誰都能聽出這些話裡蘊含着的森森殺氣。
聽到這些,那個路易沉默了一會,他經歷過太多事情,已經足夠的涵養保持面不改色,權衡得失之後,路易開口說道:“我只是見過鑄炮,也見過火炮,也大概知道如何開炮,別的的確不懂,不過,我可以給大人找到懂這些會這些的人。”
通譯翻譯回來的時候,身子都有些抖了,心想這位說大話騙了進爺,而我一直沒有發現,到時候會不會被株連,而且這通譯已經看到趙進身邊那些年輕人臉上的怒色。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趙進只是搖頭笑了笑,開口說道:“把我交給你的事情好好做,再多走多看多想,看看自己和你那僕人能做什麼,你想得到重賞,並不在你說自己會什麼,而是你自己能做什麼。”
說完這些,不理會深深鞠躬的路易和僕人,趙進轉向自己的夥伴親信,自嘲說道:“老天沒那麼善心,不會安排一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洋人過來。”
大家都以爲趙進在說笑,都跟着笑了兩聲,趙進伸手招呼大家走向那張方桌,指着方桌上的木塊說道:“你們看,這個就是咱們的長矛方陣。”
一個四方形的木塊擺在當中,而在四周還有四個等大的小木塊,趙進又是指着說道:“這個就是火器家丁,按照他們佛郎機的規矩,一個團的戰鬥兵要有一千六百人,一千長矛兵,六百火銃兵,然後還要帶着三門火炮。”
說到這裡,趙進又指向擺在邊上的一個小木塊,陳昇和吉香死死盯着這些簡略的圖形,他們能明白其中的意義。
“..火銃掩護長矛,長矛遮擋火銃,真正接敵肉搏的時候,火銃兵就是襲擾對方的散兵,或者衝到對方陣中的勇士..”
“..還要有火炮,讓對方的騎兵沒有辦法列陣,讓對方的步兵沒有辦法列隊衝鋒,這火炮還要和對方的火炮對抗..”
“..我們還要有騎兵,用騎兵去拔除對方的火炮,襲擾對方的後側..”
趙進以這幾個抽象的方形木塊作爲示例,不停的挪動講解,陳昇和吉香聚精會神的聽着,唯恐落下一個字。
等趙進大概說完,這兩個人已經可以說是眼睛發光了,趙進笑着說道:“不要看我,咱們弄回來這兩個洋人,這路易懂得不少,他那個老僕卻是個老兵出身,在佛郎機的步兵團裡服役多年,經驗豐富,這些東西不少都是這個老僕人說的。”
“大哥,咱們能做到這些..”吉香激動的有些說不連續,要按照趙進剛纔的描述,一個團會到什麼樣的層次,實在是讓人不能去想。
趙進笑着搖搖頭,掀開白色桌布,拿出一本小冊子丟在桌上,笑着說道:“現在說什麼都是假的,先把火器練出來再說,按照這個圖冊上的動作一個個來,只要一點也不馬虎就能練出來了。”
陳昇拿起那本小冊子,翻開來看,發現就是一個個的動作,從裝藥到射擊,每一個步驟都有圖像,這圖畫不是平時看到的樣式,而應該是那個洋人的手筆。
“這個冊子上是標準的動作,明日就會開始刻印,到時候會給你們每個人發下去足夠的數量,但有一點要注意,一本也不能流失,這些法子不能讓外人學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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