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寧知州和其餘官員們,大多都是滿門自盡,有的是全家服毒,還有的是砍死妻小老友再自行了斷,不過事後看看,他們這麼做倒是做對了,那些心存僥倖的濟寧富貴士紳,往往都是家破人亡,家財被擄掠乾淨,男丁被殺戮,女眷被****,還不如死了痛快,除了這些大戶之外,小民們遭殃更多,護住家財妻女這個就不要想了,男丁都被聞香教抓出來,一部分編入本城的守備,一部分則是驅趕着去往鄒縣那邊。
好在徐鴻儒的“旨意”來得很快,這“旨意”又是誇獎徐鴻舉、夏仲進和護教天兵神軍的功勞,又是嚴令他們不能肆意妄爲,一定要維護好濟寧城,保證和徐州兵馬的決戰,然後這還是大成興盛神國將來的核心基業。
直到這個時候,濟寧城纔算是安穩了不少,市面上有了基本的秩序,不至於走在街上都要擔心生死了,雷財他們從那個破廟跑了出來,那邊已經不怎麼保險,裡面已經躲了不少人,聞香教亂軍不是搜不到,而是懶得理會那邊,可什麼時候注意到,那就有大麻煩。
雷財他們沒想着出城,卻用從前的關係,找到了市井江湖上的人物,這等人物都是地頭蛇,身處地層,又是見風使舵的高手,平時和聞香教香衆也有交流,破城之後,他們受到的波及最少,還在收買人口和繳獲上發了財,這等人聞香教往往不會盯太緊,住處算是安全所在。
也是內衛家丁從前消息起了作用,雷財他們找到一家小窩主,這是爲運河上水賊銷贓的,他們沒說自己是徐州趙字營的,而是說自己是臨清州漕運上的,來到這邊不小心失陷,願意花錢託庇,等到能出城的時候爲止。
雷財說出幾個很有面子的人名,又拿出白花花的銀子,這家窩主立刻拍胸脯答應下來,不過事情沒那麼順利,當晚這窩主就糾集十幾個手下準備謀財害命,兵荒馬亂的,死幾個人無聲無息,誰也注意不到,不過雷財他們早有準備,跟着雷財的幾個人都是武技好手。
一場打鬥,結果那窩主和手下全被砍翻,雷財手下也折損了一個,留下兩個戰戰兢兢的活口,其他屍體則是花了番力氣,丟到了收屍隊的門口,滿城死屍太多,天氣又開始熱起來,聞香教再怎麼折騰也得收屍焚化,不然滿城疫病,不用打就死光了。
那窩主家裡銀子和糧食都不缺,在城內和其他處又沒有太多往來,鄰居都和這江湖惡人保持距離,很疏遠,就這麼隱藏下去可以藏很久,不過雷財很悲觀,後悔自己沒有聽趙進的話,這樣的冒進非但打聽不到消息,還白白丟了性命在這邊,事到如此,自保爲先,附帶着打聽些消息。
這麼留意着,雷財還真打聽到了消息,這消息對城外無用,對雷財他們來說卻是個機會,那些裡應外合協助破城的漕運教衆,儘管進城之後沒有被波及到,可也沒有受到什麼優待,經常有人上門打秋風,還有那頭目一等大搖大擺的闖入內宅,濟寧城內漕運把總陳榮啓的一個小妾,就這麼被徐鴻舉手下親信看到了,居然就那麼強要過去,還讓這陳榮啓出了一筆陪嫁。
女人被奪,還要搭錢送出去,陳榮啓在濟寧城也是頭面人物,在聞香教內也有個會主的銜頭,卻受到這樣的奇恥大辱,成了濟寧城的笑話,這陳榮啓表面很平靜,任誰都知道他會如何的憤怒。
趁這個機會,雷財找上門去,說起來,趙字營雲山行以前和這個陳榮啓打過交道,當時這陳榮啓客氣的很,因爲雙方一起發財,沒人會跟財神過不去,但雷財這次依舊很小心,絕不提什麼徐州和趙字營,他是用臨清李巡檢的帖子求見。
臨清李巡檢也是山東漕運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和陳榮啓的交情不淺,當日雷財來到這邊,特意請求李巡檢寫了拜帖和書信,到時候要請這把頭陳榮啓幫忙的,卻沒想到這個時候用上了,雷財只說自己是在臨清做生意的,請陳把總看到李巡檢的面子上收容。
雖說聞香教都能欺負到門上,可這把總陳榮啓比起濟寧城內其他人要強太多了,最起碼聞香教亂軍不是上等頭目也沒資格來騷擾,那些大頭目也不是專門盯着這一家來,不過陳榮啓此時也沒心情待客,只是讓人將雷財安排到了客人居住的宅院那邊,答應一旦有機會,就送雷財他們出城。
可接下來就沒有那麼多的機會,濟寧城內的聞香教亂軍爲了出其不意,開始嚴密封鎖,每日裡關閉城門,能放出城的只有出城焚化屍體,收拾戰場的勞力,連兵丁操練都放在城內,這時候自然沒有什麼王法可講,稍有不對,就是殺人追索,雷財也不敢妄動,只能這麼等着。
抽調男丁編入大軍,上城守備,濟寧城內人人免不了,這陳榮啓好歹有幾分面子在,家中男丁僕役不用出城,就在城頭值守,連雷財幾個人也不能倖免,也被抽調了兩個人上城。
再然後,雷財他們就知道了徐州兵馬大勝的消息,聞香教亂軍大敗虧輸,退入城中之後,也知道人心不穩,所以比從前更加變本加厲的巡查殺人,然後重新編排隊伍上城死守,反正濟寧城內糧草充足,人力也充足,只要外面攻打不進來,有足夠的狠辣手段壓着,那就能守住。
在這個時候,雷財去找了這陳榮啓,亮明自己的身份,這行動風險很大,這陳榮啓當日是開門迎賊的主謀之一,又是漕運上的燒香教衆,如果他沒有被說動,很可能翻臉不認人,直接把雷財送到聞香教那邊受死。
不過這等富貴人物都是見風使舵的好手,見識到了趙字營的威風,聽說城外那摧枯拉朽的大勝,哪還有可能翻臉,反倒是對雷財百般奉承,直接請到自家內宅客房居住,在這等情況下,還擺了幾桌席面,居然還讓自家女兒出來敬酒,酒席上還哭出了聲,說什麼自己開門迎賊完全是被逼迫,不得已爲之,心裡一直向着朝廷官軍,不過看到雷財臉色淡然之後又迅速改口,變成了心向徐州進爺。
這般局勢,這樣的態度,很多話就可以放開談了,雷財說得很明白,能不能打開城門放趙字營進來,到時候保這陳榮啓一個大功,可這陳把總卻說得很明白,野戰能勝,攻城則未必,城防嚴整,聞香教看着還能守住,萬一裡應外合不成,大家都得死在城內了,還是看看局勢的好。
雷財也知道不能強求,就轉而求其次,請陳榮啓聯絡城內各方,集合更多的力量,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對這個要求,陳榮啓卻是答應了,他也需要更多的人來支持,眼下這個局勢,想必也有更多的人來支持。
聞香教亂軍在城內的作爲已經喪失太多人心,得罪太多人,富貴士紳不必講,下面百姓也是苦不堪言,甚至濟寧城內漕運上那些信教的教衆也都是如此,平時害怕聞香教的殘酷殺伐,只能聽從,可徐州兵馬在城外如此大勝,又把這城池封鎖,這就壓不住了,陳榮啓派人去聯繫,大家都是一拍即合,立刻勾結起來。
城內的士紳豪強,富貴人等,以及濟寧城本城男丁編練的守備隊伍,被說通買通的佔去了一大半,可聞香教絲毫沒有察覺,這就和趙進的評價一樣,太平時節他們能察覺到風吹草動,手段花樣衆多,讓人防不勝防,那是因爲他們依託於朝廷官府和士紳們維持的體系,而一旦混亂起來,從前的一切都是不同,他們也沒辦法維持原來的組織,只能抓住能抓住的,這窺伺風聲,安插眼線是做不到了。
勾連這麼多人,卻依舊沒有人敢妄動,因爲這聞香教亂軍居然在城內又整頓出一支兵馬,看着也有氣勢,走路整齊,頗有規矩,儘管雷財說這個是純粹的樣子貨,可有這麼個堅城圈着,誰也不敢妄動,萬一不成,那可就是殺身滅門的大禍。
大家都在觀望等待,雷財心中焦急,卻也沒有催促,因爲他知道趙字營行事必有計劃,大勝之後沒有攻城自然是有他的道理,雷財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如果不是他堅決要求,恐怕討好奉承的人要踏破門檻。
當城外新壘砌土臺上的大炮開始轟鳴,濟寧城牆東南角被轟塌之後,一切就是水到渠成了,這次不用雷財催促,那漕運把總陳榮啓已經準備將南門打開,迎徐州兵馬入城,按照他們的說法,城外進爺已經送信催促了,再不開城那就是不知好歹。
雷財當然明白,之所以這麼着急動手,是因爲這堅厚城池已經不能作爲屏障,聞香教亂軍最後一絲依仗也沒有了,城內的士紳豪強們自然可以放手施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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