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
轟,這兩字一出,不但達延可汗驚了,于冕、顧衡、常豹等人也驚了,整個大明使團都驚了。
那麼這個河套究竟在哪兒呢?貌似後世很多小說中,只要涉及草原,都會提及這個地方。
但卻有沒有知道,所謂的河套其實是分爲東套和西套的。小說裡以及蘇默此時口中的河套,卻是特指的東套。
賀蘭山以東,狼山、陰山以南,大同、太原以西的這一片地兒,就是東套。而幾乎歷代異族與中原相爭的,也都是指的這一塊兒地兒。
黃河九套,唯利一套。這一套,亦是東套。
至有明一朝,河套地區經過反覆爭奪,或在蒙古或在漢家,至此時,最終少有大明百姓駐於此地,實在是受不了那無盡的戰亂了。唯有一些牧民,纔會時不時來此牧牛放馬,這卻是天生的優勢,實際意義上,這裡儼然已經被蒙古所佔,但在名義上,卻仍屬於大明所有。
而今,蘇默藉此機會,明言伸張主權,約定河套地區不得肆意攻略,倘若真個能成,絕對可謂是大功一件。回去後,便官升三級都不過分。
老於冕已經激動的莫可名狀了,緊張的盯着達延可汗的面色,心中又是期盼又是惴惴。要知道,河套固然對於大明重要,但何嘗不是對蒙古同樣重要。
對大明重要的一是實際利益,有了河套地區,大明的養馬場便會更增數倍大小,再也不用爲牛馬發愁了。二是隱形利益,大明的名聲、他于冕的名聲,都將隨之大漲,天下聞名。
而對於蒙古來說,則完全是戰略意義。大明得不到河套,便會限制大明騎兵的發展;而具有河套地區,哪怕只是實際擁有但不能真個駐紮,也可成爲兩方的緩衝地帶,更是蒙古侵入中原的橋頭堡。
試想,如此重要的地方,達延可汗豈能輕易放棄?然而,在此時此刻,被蘇默各種詭計加亂拳的加持下,達延可汗卻被頂到了牆角上,便想再躲都躲不過去了。
那達延可汗究竟會如何做?是乾脆惱羞成怒,徹底撕破臉不認,還是維護臉面,暫且應下這個大虧?這實在是不好猜度啊。
是的,衆人沒有猜錯,達延可汗此刻的心情真是嗶了二哈了。簡直懊惱的要捶胸頓足了,已經一再的告誡自己要小心提防了,怎麼最後還是中了這小賊的計了呢?
此時此刻,這個決定真的好難下啊。他心中又恨又惱,手掌在腰畔的金刀上握了又鬆,鬆了又握,一陣陣殺機直如潮涌潮退一般。
正左右難爲之時,蘇默忽然又是一笑。猛不丁看到這一笑,達延可汗下意識的就是一哆嗦,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如臨大敵的瞪着他,只怕這小賊再說出什麼更可怕的條件來,那可真就沒有絲毫餘地,只能徹底撕破臉面了。
“大汗啊,怎麼這也要糾結呢?且不說河套之地本就是我大明的疆土,便是小臣此番再次明確主權,其實也是對兩家都有天大好處的。大汗莫非以爲小臣只爲一家所謀,自私自利而不顧朋友之誼嗎?”
嗯?這是什麼意思?達延可汗猛不丁聽到這話,不由的頓時一愣,難道這小賊還真有什麼可說的?
“卻不知蘇副使此言何意?”不能鬆懈,決不能放鬆警惕。防火防盜防蘇默!達延可汗此時徹底將防備某人提升到了頂點了。
“哈,小臣之意很簡單。那就是,河套地區我將稟明我家陛下,將其開發爲一處完全的互市所在,只用於兩家交易之用。無論是大明也好,蒙古也罷,無論是日後兩家交好也好,交戰也罷,都相約絕不對此處加一刀一箭,將整個河套地區,徹底的、完全的變爲一塊中立之地。不知這個提議,大汗覺得如何?”
什麼?這……這這,真能這樣?是不是自己聽錯了?怎麼可能如此?如真這樣的話,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兒,自己還糾結個屁啊。達延可汗懵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別說達延可汗懵了,便是衆蒙古王公、所有大明使團成員也都懵了。
達延可汗懵的是,如能促成這個協議,蒙古的得利將遠遠的大於攻略河套,或者佔領河套所得。有了這一處互市,等若是蒙古憑空白佔了一半河套,這還不是名義上的,而是實實在在的。憑此,蒙古一方既得利又得名,收穫卻遠比大明大的太多了。
而大明使團衆人懵的卻是,這蘇副使是吃了獅心豹子膽了?這種信口開河之言也敢隨意胡說?不消別個,單隻回去給他扣個裡通外敵、擅立國事的罪名,那便妥妥的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大明這些年來,死死的把持住互市的口子,不肯稍稍放鬆哪怕一絲一毫,就是生怕這個口子一開,大量的緊缺物資再也控制不住,使得蒙古強大起來。便在三邊,在雙方的蜜月期,也僅只是有限度的開了幾個小型的互市,這還是半遮半掩的呢。你蘇默何以竟敢如此妄言,張口就是將整個河套建成一個大互市?
瘋了!簡直是瘋了!
于冕氣的手足顫抖,口中嗬嗬作響,如同中了雞爪瘋似的,指着蘇默說不出話來。
旁邊顧衡連忙使勁的攙扶住,轉頭看向蘇默,沉聲道:“蘇副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此等大事兒,豈能擅自決絕!你,你你…...唉,你糊塗啊!”
糊塗嗎?蘇默眉頭挑了挑,卻是心中暗暗冷笑。一幫子蠢貨,你們又怎麼知道哥們的算計,後世不知多少謀劃,早把草原算計到了骨子裡了。這般以經濟手段施展開來,分分鐘可以拿出一百條以上的毒計,兵不刃血的徹底解決草原問題。老子的便宜,尤其是那般好佔的?
“蘇……蘇副使,你所說的可當真?你可能決斷此事?要知道這可是當着我蒙古王庭所有人之前所言,你也是以大明欽差副使的身份出口的,是要負責任的!”那邊廂,達延可汗總算回過神來了,眼見於冕、顧衡要施加干涉,哪肯讓他們壞了事兒,當即大聲向蘇默確認,卻是一副敲磚釘腳的意思了。
蘇默哈的一聲,昂然道:“大汗放心,蘇默雖官微言輕,然今既身負欽差職銜,這份擔當卻還是有的。若不能做到,所有前議儘可作罷,於大汗你也不會有半絲損害。但是,若某真個做到了呢?大汗又怎麼說?”
達延可汗雙眼亮的嚇人,左右看看身邊的一衆族人,眼見一個個都是滿臉的熱切,恨不得要撲上來讓自己答應的模樣,不由的心中豪氣大盛,哈哈大笑道:“好,只要蘇副使真個能做到你所說那樣,便一切都如你所願。某,全蒙古的可汗、南北大漠的王、擁有者,孛兒只斤?巴圖蒙克,願與你擊掌爲誓,立約爲憑!若違此約,天地厭之,靈魂永不超脫!”
“好!便是如此!”蘇默大喜,宏聲而應,挽起袖子便要上前擊掌。
“萬萬不可!某,絕不爲此謬言背書!絕不!蘇訥言,你,你你,你大膽妄爲,老夫要彈劾你!一定要彈劾你!你你,咳咳咳……”旁邊一陣的怒喝響起,將蘇默打斷,緊接着便是一連串的咳嗽聲,隨即就是一連串的驚呼聲響起。
達延可汗的面色陰沉下來,目中閃過一抹猙獰。蘇默卻是愕然回首,卻見不是別個,正是老於冕拼盡了力氣在那嘶喊,整個人因爲太過激動之故,連串的咳聲之後,已是當場昏了過去,讓大明使團衆人齊聲驚呼,正七手八腳的忙做一團。
“蘇副使,你們這如何說?到底是你說的算,還是那位於大人說的算?哼,你們如此反覆,卻是將我蒙古置於何地?這是羞辱我們嗎?”達延可汗面露殺機,陰沉沉的向蘇默冷然道。言辭之中,殺機凜然,滿含威脅之意。
蘇默面色一冷,以比達延可汗更冷的聲音哼道:“大汗這又是什麼意思?是信不過蘇默還是覺得蘇默年幼可欺,欲以刀槍脅迫某嗎?來來來,不妨大可一試,看蘇默可會皺半下眉頭!”
呃,他這麼硬頂回來,達延可汗頓時清醒過來,不由的心中暗暗懊悔。這尼瑪就是個不肯吃虧的,全身冒刺兒的混蛋,自己失心瘋了,怎麼竟忘了這茬兒,去跟他耍狠了?罷罷罷,那一切還當靠這小子運作,卻是得罪不起。且容他囂張着,萬不可因小失大。
這般想着,連忙將怒火壓下,強擠出幾分笑臉,賠笑道:“咳咳,蘇副使誤會了,誤會了。本汗這不也是心繫兩家大事兒,一時心急失言了嘛。唔,只是這協議……”
說着,眼神兒瞄了瞄于冕那邊頓住,心中卻是鬱悶的要死。
蘇默擺擺手,嘆道:“罷了,今日看來這騎射是賽不成了。要不這樣,大夥兒先各自回去,協議之事,大汗放心,我自當負責向於大人解釋,必不讓大汗失望就是。待於大人好些個,咱們再擇日賽過,大汗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還能如何?這會兒要是再逼迫的話,你這小豎子還不得又炸了毛?算了,也只能如此了。
達延可汗既然有了心思,自然不會再去節外生枝,當即又再勸慰一番,又使人調集族中薩滿醫師,假模假樣的問候一通,這才招呼着衆人散了。
衆蒙古族衆陸續散去,這一波三折的,雖未能看成比賽,但只幾次意外,那熱鬧卻又比賽事更讓人津津樂道了。好在比賽也不是不比了,且等上一等便是。
那邊衆蒙古族衆散去,這邊大明使團也團團護着于冕返回驛站。一進館驛,于冕便睜開眼睛,霍然紅着眼睛便向蘇默撲過來。
“蘇訥言,老夫跟你拼了先……”
我去,這哪還有半點虛弱的模樣?蘇默震驚了。媽蛋,演員!這纔是演技派的大腕兒啊!話說跟他們比起來,自己真是好純潔好純潔,完全不是一個等階的啊。
人和人之間還能有信任不?蘇默感到很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