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0章 還是秦中堂靠得住

看到秦中堂,守在東朝房外的官軍沒有阻攔,任由秦中堂推開了門。

房裡一羣官僚正在議論着什麼,正對着門口的掌道御史陳春最先發現從外面走進來的秦德威,驚呼了一聲:“秦板橋!”

於是乎,所有的議論聲音戛然而止,衆人不約而同的看向門口。

闊別朝堂一年零幾個月的秦中堂,在闊別朝堂兩年的夏首輔之後,也迴歸了!

秦德威站在門口,對着衆人很敷衍的拱了拱手,走過場一樣的說了句:“諸公別來無恙乎!”

然後也不等別人迴應,對站在人羣裡的小弟陳春問道:“本次廷議是誰主持?”

其實剛纔秦德威進來時已經迅速掃視了一圈,看到了夏言、嚴嵩以及各部院大員。

心裡還嘀咕了一句,怎麼又是內外集議。

一般情況下,朝廷是內外分明的,廷議或者廷推是外朝的事情。

而內閣大學士作爲皇帝的輔助,並不直接參與廷議,只能在事後接受奏報並做出處置。

嚴嵩見夏言又被秦德威氣到,便假裝講義氣的幫腔說:“救兵如救火,兀良哈三衛還在等着!”

但對很多人包括夏言在內,頓時感到一股冷氣直衝天靈蓋,彷彿秋天瞬間變成了寒冬!細思極恐!

當初皇上健康的時候,你們內閣大學士全都在西苑無逸殿,皇上昏迷後,你們回到了文淵閣。

今天一直沒發言的禮部尚書張潮叫住了秦德威:“你真的胸有成竹?”

聽秦中堂的語氣,說得彷彿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開會在哪不是開?

在秦德威這話裡,內閣彷彿被排斥出了決策圈,完全就是一個執行機構了。

而西內門位於西苑和宮城之間,所以大學士和外朝大臣都參加的會議在西內門廊房最方便。

“我懂了!莫非是主持會議的夏首輔,不願意回西苑入直啊?”

秦德威不屑一顧的說:“醒醒吧,你們江西幫都快過氣了!就算不過氣,內部也已經撕裂了,你拿什麼去當禮部尚書?”

官場確實有個慣例,年紀到七十就可以乞骸骨退休了。

衆人本來還以爲,秦中堂起碼要先問問今天的開會主題,再借題發揮。

現在皇上醒了,你夏首輔爲什麼“不願意”重新回西苑,在皇上附近的無逸殿入直?難道是心存不敬嗎?

關於這個問題,別人琢磨其實無所謂,但就怕皇帝也開始琢磨,那就是大事了。

嚴嵩立刻就閉上嘴了,不想跟秦德威繼續討論嚴世蕃“出力不少”的事情了。

又有人問道:“莫非秦中堂已經胸有成竹了?可否說出來讓我等知曉?”

秦中堂還是那個秦中堂,很多麻煩或者混沌不清的事情,被秦中堂分析過後,都會變得清晰明瞭。

令尊也是做過吏部尚書的人,想必令尊在任時,肯定不至於這樣!”

秦中堂瞭解當前情況後,便又繼續問道:“可曾議論出什麼對策?”

接下來,秦中堂就會提出方案,痛快利落的把事情解決了。

秦德威有理有節的回答說:“待陛下同意了兵部和軍機處的對敵方略後,自然會轉給內閣知曉。”

但無論如何,吏部天官仍然是外朝之首,廷議廷推皆由吏部天官來主持!

怎麼到了許天官你這一代,連廷議主持都讓了出去?什麼時候開始,由首輔大學士來主持廷議了?

秦德威毫不客氣的說:“那就讓他們等着!兀良哈三衛深受我大明洪恩,養兵千日,如今總要拿出點樣子!

傳令給三衛,必須拼死抵抗,拖住俺答的大軍!如果膽敢投降或者態度曖昧,以後就休想再開遼東邊市,而且事後必將遭受大明的征伐!”

在秦中堂眼裡,這大概就是內閣權力越來越重的表現。當然在這個進程中,屢屢找藉口插手外朝廷議的秦中堂功不可沒。

所以這個開會地點爲什麼變動的問題,是個大臣就能明白其中道理,你秦中堂是不是裝傻?

主要是秦中堂很多話埋梗太深,都是有閱讀門檻的,一般人都聽不懂。

夏言:“.”

衆人看到這時,唯一的感想就是,秦中堂還是那個秦中堂!出鎮一年多歸來,戰鬥力不但沒有減弱,而且更臻於化境了。

秦德威嘆道:“我怎會是那樣的人?令郎這一年來爲我出力不少,我好心指點他,往南去呂宋更有前途,但他不信,非要去倭國看看。”

吏部後面是戶部,秦中堂直接略過了,看來秦中堂不但是按照尊卑次序,而且還是有選擇性的,只挑非自己人“搭話”。

霧草!秦中堂久久無語,只能對費採拱了拱手錶示了一下禮數,並輕輕放過了。

夏首輔反問道:“莫非連內閣也不得與聞?”

夏言真想破口大罵,秦德威這胡說八道的王八蛋!如今無逸殿被司禮監和軍機處佔據了,內閣怎麼搬過去?怎麼就全成了他夏言不願意?

衆人偷眼看去,只見夏首輔的臉都擰成抹布了,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因爲不敢討論這個話題。

而今年俺答部落大概是有所恢復了,又開始大規模出動了。

衆人又開始揣測,秦中堂這意思是不是說,你許天官如果年邁無力,幹不了就致仕吧?

這意思就是,夏首輔不願意回西苑入直,所以就留在文淵閣入直;又因爲留在文淵閣,所以開會就在文淵閣附近的東朝房。

有無聊的人默默數着,秦中堂一共走了五步,彷彿每一步都蘊含着天道法則,可能演化出無窮變化。

陳春答道:“北虜又開始不安分,酋首俺答向東攻打兀良哈三衛,而三衛則向大明朝廷求援,今次廷議就是商議此事。”

正當大家以爲秦中堂會對夏首輔窮追猛打時,卻見秦中堂轉身又朝向了次輔嚴嵩。

不知道秦德威怎麼分析的,反正聽完秦中堂的話後,衆人皆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但卻沒想到,秦中堂的境界已經到了飛花摘葉皆可傷人的地步,想搞人真是張嘴就來,完全不需要事實啊。

如果不是眼瞎,當初怎麼會選嚴嵩?

嚴嵩的臉色更黑了,明明是秦德威與毛伯溫對話,但爲什麼感覺自己似乎被捅了幾刀?

什麼兵部和軍機處會商,還不是你秦中堂一個人說了算?言外之詞不就是,不需要諸君在此浪費時間了?

秦德威眨巴了幾下眼睛,有理有據的答道:“我也是內閣大學士,只要我知情,就可以代表內閣預聞了!”

去年之所以內外集議總是在西內門廊房舉行,是因爲內閣大學士日常入直地點在西苑無逸殿。

對此秦德威倒是不吃驚,基本上每年到了秋天,就是北虜開始活躍寇掠的時候,年年如此。

秦中堂很同情的說:“夏首輔不想讓你當尚書,我也不想讓你當尚書,你這左侍郎當着還有什麼意思?”

秦中堂見嚴閣老不說話,似乎感到很無趣,便又轉向了吏部天官許瓚。

秦德威彷彿這纔看見了夏言,朝着夏言走了過去。

但現在這些年內閣也頻頻參加廷議,直接主導廷議走向,這就叫內外集議。

你秦中堂還能更虛僞點嗎?誰不知道你回朝後,兵部尚書和軍機處一肩挑?

“有件事情要告知嚴閣老。”秦中堂還是淡淡的語氣,“令郎大概是覺得在大明沒有發展前途,搭着水師戰船去倭國了。”

而兀良哈三衛緊挨着遼東方向,近些年唯一的北方邊市就開放給了兀良哈三衛,所以兀良哈三衛的富裕程度是遠超其他同族部落。

衆人瞬間屏氣凝神,這是兩年來秦中堂與夏首輔首次面對面!

有人質疑說:“議論剛開始,事情還沒有議論出一個結果,怎麼能散了?”

然後秦德威丟下樊繼祖,對禮部左侍郎費採說:“聽說你想當禮部尚書?”

這次俺答沒有尋求向南突破邊牆,而是選擇了東征,攻打投靠大明的同族人,也就是俗稱的兀良哈三衛。

爲了降低閱讀門檻,秦中堂忽然又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進一步闡釋說:

這個次序又引起了衆人猜測,難道秦中堂是按照地位高低來“搭話”的?

五步之後,秦德威立定,淡淡的問道:“去年時,內外集議都是在西內門廊房舉行,怎麼現在又改在東朝房了?”

“絕無此意!”樊繼祖非常果斷的答道。

秦德威答道:“老師但請放心,此事我來盡力解決就是!”

“內閣就是預機務的地方,如何不能預聞軍國之事?”夏言仍然不肯放棄。

又聽到秦德威對許瓚說:“最早的時候,吏部地位在閣臣之上,成化、弘治之後,閣臣地位越來越高。

現在開會地點之所又改回了午門外東朝房,是因爲內閣大學士入直地點又回到了文淵閣,而東朝房在文淵閣和外朝部院之間。

秦德威很冷淡的拒絕了,“戎務乃機密之事,哪能隨便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口?”

陳春見秦德威問話,就如實答道:“今日首輔夏閣老主持!”

這個邏輯就很明確了,是個人就能理解。

就是還有個工部,直接被秦中堂無視了。

而且戰神歸來的秦中堂已經殺瘋了,不知道誰才能阻擋秦中堂的勢頭!

當然費採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對秦德威叱道:“我侄子費懋中乃是你會試房師,你安敢對我無禮!”

更令人內心氣憤的是,這些都是大實話。

隨後秦德威轉身就往外面走,今天主要任務其實是進宮朝見皇帝的,在東朝房亮相只是順路而爲。

連開會地點在哪,都能扯到夏首輔對皇上心無敬意,沒有三十年腦血栓,根本想不到這樣的邏輯。

而後秦德威又詢問道:“今天聚集在此地,是爲了議論什麼事情?”

嚴嵩咬牙試探說:“焉知不是被你滅口了?”

秦中堂搖了搖頭,答話說:“那你就是有眼疾了!”

費採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靈魂拷問,“一切但憑天意而已!”

第一是經濟目的,藉此掠奪兀良哈三衛,畢竟三衛的富裕衆所周知,被俺答這種人盯上實屬正常;

第二就是政治目的,去年北虜名義共主小王子的本部也東遷了,俺答東征,同時也是爲了威懾已經到了東邊的小王子!”

陳春很誠實的答道:“剛開始議論,你就進來了。”

前兩年秦德威抄了俺答部的老巢,讓俺答部傷了一點元氣,之後一兩年動靜都小。

吏部從來都是考覈別人的,但這幾句話,似乎讓秦德威把他這個吏部尚書考覈爲不稱職。

秦中堂這幾句話並不激烈,只是平鋪直敘的說着,但卻讓剛過七十大壽的吏部尚書許瓚的臉色很難看。

朝房裡衆人終於能鬆了口氣,秦中堂大殺特殺的勢頭終於被阻止住了。

毛伯溫怒道:“我只是想做點實事,本意不願參與爭端!”

戶部後面是禮部和兵部,秦中堂沒法找禮部尚書和兵部尚書“搭話”,直接對兵部左侍郎樊繼祖說:“聽說你想當兵部尚書?”

夏言雖然已經屢經考驗,但還是差點被這句話氣死。

秦中堂冷冷的掃了一眼,還是解釋說:“有兵部和軍機處會商,然後奏報給陛下就可以了!”

秦德威自然而然的掌握了廷議節奏,“據我分析,俺答東征兀良哈三衛,有兩個目的!

秦中堂就是有這種本事,一個照面就能讓人產生恨不得掐死他的心思。

兵部和禮部後面則是刑部,秦德威看向刑部的大司寇毛伯溫,深深的嘆了氣,“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衆人:“.”

思考了一會兒後,秦德威卻開口道:“如果沒有別的事情,諸君都散了吧!”

夏言和嚴嵩兩人的臉色同時黑了下來,什麼叫已經過氣?什麼叫內部已經撕裂?

衆人不由得感慨,真遇到事情了,還是秦中堂靠得住。雖然不知道秦中堂有什麼想法,但是看到秦中堂自信的樣子就放心了。

其實秦中堂的辦法很簡單,趁着俺答東征,再偷襲一次俺答老巢就是了.

根據歷史記載,俺答在豐州灘建起板升城後,又在東邊建立了新的大本營,那個地方現在叫呼和浩特,比豐州攤板升城還要好找。

在本時空,秦中堂豐洲灘大捷後,俺答肯定要選擇新的大本營地點,如果不出意外,估計還是按照歷史軌跡走。

畢竟山川地理是不會變的,另一個時空最合適的地方,在本時空肯定還是最合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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