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聖……你可知道我們在看着你嗎?
當你倒下,被人一拳揍到山那頭,頭踩進土裡,被別人罵臭猴子,這麼狼狽不堪一點都不帥氣,我們卻期盼看着你,知道你不會如我們這般懦弱凡人一樣匍匐向命運低頭,你會再次高高躍起,無所畏懼着……
那些涌來的回憶裡,有包括黑夜裡的模糊身影,人們彷彿看到江流兒心中的憧憬,一如當時年幼的自己。心裡有個塵封已久的盒子,也被打開了。
我們變了,你這猴子卻沒變,丟了一枚紫金冠,少了兩道鳳尾翎,你還是那齊天大聖。
哪怕是冰藍深海,猴子沉入水底。無能爲力,大聖落魄,剝除齊天之名,只是區區一介石頭蹦出的普通猴子罷了。而眼前浮現那顆毛茸茸的圓光頭,烏溜溜的黑瞳仁,清脆地喊他一聲,“大聖”。
銀幕前的人們,看着他伸出手,穿過冰冷的水,握住了那隻殘破的布偶。即使他的力量他的威風他的神通還壓在那逃不出的五指山下,只要他能做那你口中的齊天大聖,足矣。
猴子心中在喊着,我是真正的大聖,只要你需要,只要我可以。
“大聖,有你在,就什麼都不怕了。”江流兒的聲音在腦海中不斷響起。
在孩子的歡笑,與嘖嘖稱奇中,一羣二,三十歲的男人們卻都留下了眼淚,分不清是喜是悲,只是心中在吶喊“回來吧,快回來吧。”
人們呼喚大聖通天徹地的法力,更是呼喚的是自己兒時無所謂畏懼的勇氣。
這一聲聲內心的呼喚,在全國各地大大小小的影院裡,不同男人的心中吶喊,迴盪着,不是對那銀幕上的猴子,更是對現在屈居命運之下的自己……
鏡頭裡孫悟空與混沌大妖展開了一場令人窒息的精彩對決。
每一個鏡頭,那刀,那劍,風聲鶴唳,每道氣流,每個爆炸都像是在自己臉前,耳邊迸發掠過,令孩子們都看得目不轉睛。
混沌在日食中化爲毀天滅地的洪荒巨獸,毀滅着眼前的一切希望與生機。
孩子們都嚇得捂住眼睛,瑟瑟發抖。
而大人們卻是胸口懷着悲,抱着自己孩子,看着屏幕上的猴子抱着失去體溫的江流兒痛苦流涕,心裡那個聲音又在響起,嘲笑着自己與那猴子……
你們可真是弱啊,就算你要抓住什麼,也終歸會輕易的脫手,你以爲你是英雄,可惜英雄氣短,你以爲剛剛開始,卻只是到此爲止……
閉嘴~!閉嘴啊~!
那悲從中來的悲憤與壓抑,從心底炸裂着,逆爆法印,鐐銬隨着肉體鼎沸而燃,那碎裂的是五百年的大聖,是天兵天將都無非傷其分毫的大聖,那被吞噬的日也好,那被擊爲齏粉的山也好,都隨之粉身碎骨,怒血鑄甲,化焰爲篷……
金箍棒從耳中摩擦而出,宛如烈焰在歌唱,整個大銀幕汪洋起一片怒焰火海。
每個人的心都跟着那個金光沸騰的身影,在銀幕上燃燒,飛翔。
“篷~!篷~!篷~!”
一棍,兩棍,三棍……從山巔到海底,深淵到天空,那猶如毀天滅地的混沌,與金棍棒的千鈞之力在空中角力。
紅色的烈焰在浩歌炙熱中,揮舞着揮舞金光,一棍接着一棍,擊碎着那吞噬一切的洪荒巨獸,擊碎那令人無可抵禦的命運。
“打~!”“打~!”被父母抱着的一個孩子,突然捏着拳頭奶聲奶氣地喊了起來,全場的人,那些二,三十歲的人竟然不約而同都爆發出同樣的吶喊:“打”“打碎他~!”
全場的那人好像也被這紅色火焰點燃,大銀幕裡的烈焰從虛幻中,呼嘯席捲着現實世界。
彷彿孫悟空揮出的每一棍都把心底的憤懣而悲涼擊碎,把脆弱與膽怯擊成粉末……
孩子們都忍不住在座位上高聲叫着,跳着蹦着,而大人們也是緊緊捏着拳頭,整整3分鐘都在吼着,直到胸中所有的委屈與不甘徹底都發泄出來,才與大銀幕一起歸於平靜。
看着孫悟空那落寞的背影,整個影院都安靜下來了,贏了……贏了……可那撲閃着大眼睛,呆頭呆腦的小和尚呢……人們心中一陣絕望而悲涼。
只到那一聲虛弱的“大聖”響起,衆人的心才撲通的重新跳動起來。
“江流兒~!!”
看着孫悟空驚喜地從石堆裡抱出奄奄一息的江流兒,躍起那十萬八千里的筋斗雲,飛向天際,衆人的心裡都在喊着,快點~再快點啊~!
看着那慌不擇路的猴子,看着他咬牙流淚的樣子消失在天際,人們也都急得哭,結局是什麼……
而屏幕裡,只聽到那片頭說書人的聲音,講述着那未完的故事:
“孫悟空抱着那江流兒去到西天見到如來佛祖,才得知江流兒原是如來佛祖座下金蟬子轉世,要經九世磨難,下一世將經九九八十一難,前往西天取得真經,這一世陽壽已盡。
如來佛祖告訴悟空,如要救江流兒,可願重回五指山下再受500年懲戒,等候下一世金蟬子再路過五指山,便可跟隨他行取經之路。
只見那孫悟空跪在江流兒前,手中拽着那布猴玩偶,道:‘我……齊天大聖孫吾空,甘願重回五指山,飢食鐵丸,渴飲銅汁,天爲衣,地爲枕,五百年後再做金蟬子之徒,削髮頂禮,護持西行。’
如來佛祖讓悟空把江流兒與那布猴玩偶放入一朵蓮花之上,時空倒轉五百年,孫悟空重新被壓入五指山下……等待着江流兒再來尋他。”
話音一落,大銀幕上一行字緩緩流淌而出。
“三藏只得依從,牽馬下山。行不數裡,只見那石匣之間,果有一猴,露着頭,伸着手,亂招手道:“師父,你怎麼此時纔來?來得好!來得好!救我出來,我保你上西天去也!”
——《西遊記》第十四回。
那朵嬌嫩蓮花綻放中,銀幕才漸漸黑了下來,孩子們都嗚嗚地哭着,哇哇地“爲什麼還要等500年。”“我要他們兩人現在一起玩。”“如來佛祖太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