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孝廉站在關口城牆上面面色沉重:“你看他們,遭到了咱們的阻擊,火炮和投石機他們大概都沒有想到,雖然混亂,但是沒有人退縮,所以這場仗是場硬仗。”
秦越點點頭:“當初咱們輸給三藩,現在看來並不冤枉。不過他們未曾害怕,臣手下的將士也不會害怕。”
冒着投石機和兩岸炮火的威脅,小船全速前進,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便衝到了關口下,立刻排開陣勢向着城頭射箭。
小船速度雖然快,但是高度不夠,想要從小船躍上關口根本不現實,所以他們選擇了壓制關口牆上守軍的攻勢,讓大船安然到達城下。
耿精忠城下一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這些年尚家沒有放下過訓練軍伍啊。”
尚之信也笑了:“咱們都是吃這碗飯了,只有能打仗才能在這天下佔據一席之地,要是連仗都不能打了,誰還會看得上咱們?到時候想怎麼拿捏咱們不就怎麼拿捏麼。”
耿精忠嘆了口氣:“也怪咱們的父輩膽子太小,你看看吳三桂這些年過得什麼日子?雲南巡撫都是他門下走狗一般的人物,可是咱們兩家過得什麼日子,說要回老家養老,朝廷就說咱們跋扈難制,立刻就下令撤藩,連面子都不給咱們留,這小皇帝也太薄情些了。”
尚之信面色有些古怪:“咱們的父輩是給攝政王還有老皇帝打得天下,小皇帝也沒有見到過咱們的戰功,一朝天子一朝臣麼。”他語氣有些含糊,自然是因爲他家現在可是得到了皇帝的褒獎,估計沒有他以後王位還能保得住,自然沒有十足的底氣說清廷的壞話。
耿精忠也聽到了些風言風語,知道尚家好像在玩什麼蛇鼠兩端的把戲,但是現在他們兩人站在一條船上,也沒必要說那些有傷情分的話。
不過在他的心裡很看不起這種兩頭下注的行爲,人家明朝開國中山王家裡之所以敢兩頭下注,是因爲那是叔叔打侄子,他們跟兩家都有不薄的關係,你們尚家算什麼東西也敢兩頭下注?以後不管是吳三桂得到了天下還是清廷統一了天下,他們誰不明白你們家的如意算盤?你們尚家會有好果子吃?
程孝廉如果在這裡一定會誇一句聰明,後世的史書上確實是這麼寫的,尚可喜雖然死後得到了朝廷厚葬,但是他的王位只到了他兒子那裡就終止了,而且終其大清一朝,尚家再無任何聖眷,清廷後來的皇帝給尚家留了一點存活的空間,大概也是不想戳穿自己祖宗留下的謊言。
這個時候大船歷經重重險阻已經到了關口下面,船上的將士立刻開始準備跳幫作戰,在水上跳幫是往對方船上跳,在這裡跳幫當然是往牆頭上跳。
不過城頭的守軍早有了準備,前排的將士每人手裡都拿出了一丈長的長矛,長毛尖上還掛着倒刺,不管你是躲還是抓,都讓你不好受。
因爲關牆建在水上,雲梯根本無法使用,城頭上也沒有準備什麼滾木礌石,就是倒刺長矛和弩箭射手。
程孝廉站在內牆的高處看着他們戰鬥:“這些人真是兇悍,這個距離這個高度竟然敢跳幫作戰。”
秦越苦笑了一聲:“我的殿下,他們如果不跳幫作戰,還能如何作戰?這城門可不會自己從裡面打開。”
雙方馬上陷入了激烈的肉搏戰之中,城下的小船上,弓箭手不斷干擾着城頭的守軍,城頭的投石機、崖壁的火炮手和關口上的弓箭手也沒歇着,面對兇悍的攻勢,山河軍的將士勉強挺起了身子迎了上去,他們算是領教了真正的強軍是什麼樣的,簡直就是悍不畏死。
程孝廉皺了皺眉:“聽聞耿尚聯軍在東南時,被滿清軍伍打得潰不成軍,他們都兇悍如斯,滿清軍伍該是什麼樣子?”
秦越笑了一聲:“殿下多慮了,他們不敢跟滿清軍伍打,不過是因爲從心裡已經先輸了,他們那些年跟着滿清征戰,估摸着早就在心裡留下了滿清不可敵的印象,老一輩的士卒們雖然死了,但是這個印象估計一時半會消沒不了,要是滿清真的這麼兇悍,吳三桂得兇悍成什麼樣子,才能不落下風。”
程孝廉看了他一眼:“咱們還得多些硬仗。幸虧這一次來的不是吳三桂的人馬,否則咱們怕是連一招都接不下來,在四川剿滅了王屏藩兩支人馬,讓我對吳三桂的人馬產生了輕視,現在想想,那些人估計都不是吳三桂的嫡系軍伍,沒準大多數還是在四川現招募的。”
楊有財笑了一聲:“殿下也不用太過緊張,這些人雖然兇悍,咱們的人不還是接下來了麼,這打硬仗一開始會頭皮發麻、兩腳發軟,等習慣了也就這麼回事了。”
程孝廉也笑了:“楊指揮使,你這時不時冒出一兩句至理名言來,實在讓我慚愧不已,做個錦衣衛指揮使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我這輩子就這個命了,能做錦衣衛指揮使已經心滿意足了。”
楊有財也是看着程孝廉有些緊張,所以開解兩句,這種打仗自然不必在緬甸那邊的陣勢,一戰兩招根本分不出勝負,程孝廉務必得穩住心神,要不然軍心可容易受到波動。
你來我往的爭鬥之中,已經過去了幾個時辰,耿精忠臉上很不高興:“本來還說今天夜裡在瞿塘關過夜,竟然沒能打破瞿塘關?”
尚之信笑了一聲:“這我早就料到了,要是真的這麼容易打破,吳三桂那老鬼也不會派咱們過來撿便宜了。不過沒有關係,你看城頭的守軍已經有不少人不再像一開始這麼兇悍了,也就是說他們也沒打過什麼硬仗,估計明後兩天就得全軍潰敗。今天,咱們還是好好睡一覺吧。”
隨着鳴金聲響起,水中的船隊開始收兵,這一天折損了大船八艘,小船三十艘,不過這些人馬對於耿精忠和尚之信來說沒什麼,城頭開始有些吃不住勁了,這一仗傷亡了近兩千人,而且作戰的士卒都有些疲敝,底氣也沒一開始這麼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