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和楊大人說笑了,哪裡來的金銀財寶,這根本就是幾個大箱子而已。你們若是不信,打開箱子看看便明白了。”
程孝廉冷笑一聲:“我勸你還是不要做什麼小動作,樹林之中全都是錦衣衛的人,你若是做什麼小動作,怕是立刻就會被射成刺蝟,到時候小王爺可就變成死王爺了。”
“殿下說什麼小王爺?我怎麼聽不懂呢?”
“吳偉業寫了一本書,叫蕩寇紀略,上面說張獻忠放棄成都的時候,並‘盡殺其妻妾,一子尚幼,亦撲殺之’。他對孫可望說:我亦一英雄,不可留幼子爲人所擒,汝終爲世子矣。我說的沒錯吧。”
“殿下倒是說笑了,我一個隱姓埋名的錦衣衛,哪裡有時間看書,張獻忠有沒有撲殺幼子,我又怎麼知道?”
“若是張獻忠真的撲殺了幼子,哪裡還有你?”
“殿下有些臆想症了吧。”
“既然如此那我便同你說道說道。”說着程孝廉一伸手:“俗話說,虎毒不食子,張獻忠這句話看起來像是很有道理,但是卻有一個很大的缺陷,若是皇家子女,爲了不落入賊人之手,自殺的被殺的也是有的,但是張獻忠是什麼人,他爹還是個種地的呢,有什麼好折辱他的?”
“情況再差也不過是掉腦袋,張獻忠會這麼急迫地斬殺了自己的血脈,讓自己斷子絕孫?實際情況就是,他的兒子確實威信不足,大西軍全靠張獻忠四個義子撐着,四個義子每天可都在惦記,張獻忠這王位傳給自己的親兒子還是傳給他們呢?”
李三坡臉色毫無變化,只是冷笑着看着程孝廉,像是看看他怎麼把故事講完。
“當時情況大爲不妙,滿清幾乎是四面楚歌,張獻忠爲了凝聚軍心,同時也爲了保住自己這唯一的血脈,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找了一個替身,當做自己的兒子斬殺了,暗中卻悄悄派人將自己的兒子送了出去。”
“殿下未免有些異想天開了吧。”
程孝廉沒有搭理他:“張獻忠對外宣稱斬殺了幼子,對孫可望說汝終爲世子,孫可望素來有威信,軍心也就定了下來,就算他們懷疑你沒有殺幼子,但是話都說了出去,張獻忠的幾個義子終歸是默認了這個結果,所以你便逃了出來。”
“還是那句話,一切都是殿下的憑空猜測,不知道殿下可有什麼證據沒有?”
“你要證據?好,我便給你證據。”說着程孝廉伸手一指馬車:“這馬車上的十口箱子便是證據。我一直不解,張獻忠既不會水,又不是被人伏擊,怎麼偏偏把財寶全都落到了江中,看到這十口箱子的時候我便懂了。他把寶物全都交給了你,卻把大把大把的白銀沉到了江底之中,這樣,就算有人覺得寶物對不上數,也只會以爲是在江底沉着,絕對不會有人想到寶物是在你的手裡。”
李三坡面色變了幾變,嘆了口氣:“若不是殿下年輕,我機會就以爲殿下一直在暗處盯着這件事呢。”
“張獻忠故布迷陣,還留下了這麼多口訣,爲的便是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成都附近,偏偏讓你金蟬脫殼。看到這十口箱子我便明白了,你就是他的幼子,這種寶物,他絕對不會信任任何人,除非是他的親生兒子。”
“倒是不知道殿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從你拿出那方大印的時候,昨天夜裡連夜問到了一個老學者的門下,他說這幾個大字是永昌大元帥印。這東西別人用不了,只能是張獻忠的,所以我便開始懷疑,爲什麼這東西會落到你的手裡?”
“我當時都跟殿下說過了,是我在眉州的彭山買的。”
“一般人見到這方金印的第一反應是什麼?”
“什麼?”
“一定要想法切開它,看一看是不是純金的,若是純金的便切碎了換銀子,若不是,那就可以順手扔了。誰會留着賣給別人?況且你跟我說了一句話也讓我恍然大悟,你說盛世古董,亂世黃金。這個時候,百姓根本就沒有古董的意識,在他們的心裡,只有兩種東西,一種是金銀,一種是糧食,根本沒有人接觸過古董,更別說留着賣人了,若真是他們拾到的,現在已經是碎金塊而不是這方大印了。”
李三坡苦笑一聲:“還是我百密一疏,殿下來的太過意外,本來殿下若是不來,這件案子還有周旋的餘地,大不了我賠些金銀便是,但是殿下來了,這案子萬一引起了你的注意,便滿盤皆輸,所以我便兵行險招。”
楊有財冷哼一聲:“現在可以說一說你和我們錦衣衛的瓜葛了吧?”
“當初來奉節的路上,我碰到了一隊人追殺一個人,便招呼人救下了他,他說他是錦衣衛,因爲得到了命令去桂林集結,他不願前去,所以被人追殺。我便將他的故事嫁接到了自己的身上,設了一個連環套,就算你們猜不出我錦衣衛的身份,自然會有我的人悄悄告訴你們這些事,到時候便有機會拿到錦衣衛的身份。要搬運這些木箱便容易多了。”
“這些木箱雖然地方很大,但是家中未必擱不下,你爲什麼要把它們埋在荒地之中?”
“這是我的父親告訴我的,他說家中不要存放這麼多寶貝,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所以當初我就找人在這裡挖了坑,將木箱埋了下去,然後把人全都殺了。”
程孝廉冷笑一聲:“你還真是挺隨你父親的性子,拿別人的命不當命啊。”
“咱們兩家本就是世仇,如今落到你手裡我無話可說,只是我這外甥,只是根本不知道這些事,你們放了他,讓他去過安生日子吧。”
“這根本不是你的外甥,而是你的兒子,雖然你做的幾乎天衣無縫,但是隻要是人做的局,便有馬腳,你在他家中過夜的事情,可被人看在了眼裡。”
李三坡猛地一瞪眼:“你當真要趕盡殺絕不成?”
程孝廉呵呵笑了一聲:“我可一直沒說過要殺了你,只是你總得告訴我你的真名了吧。”
“張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