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側妃被親兒子氣得肝疼,吃藥也不管用,心病還需心藥醫,她本想將常槿這個心腹大患藉着馬氏的壓力除掉,可是朱允炆發起瘋來,她這個親孃都害怕,爲了常槿,朱允炆活活將呂側妃心腹嬤嬤用一鍋開水煮熟了,還殺了她派去雲南的刺客。
招招致命。
而呂側妃其他兩個兒子有不似長子這般出衆,只得因生生忍住了。
不過呂側妃不甘心這樣認輸,一腔怒火無處發泄,靈機一動,下了帖子請秦王側妃鄧銘來東宮賞雪。
人到中年,鄧銘依然明豔動人,只是眼底的青黑連脂粉都掩飾不住,身子也明顯清減了,應是王音奴即將回□□,最近心情不佳的緣故。
呂側妃親手煮着梅花茶,時不時閒話拉家常,鄧銘是個急脾氣,沒說幾句話就不耐煩了,瞪着杏眼說道:“呂側妃有話就直說,要是賞雪賞梅我就回去了——又不是你東宮纔有雪景看!我秦王/府的花園比東宮還大呢。”
呂側妃似乎沒覺得被冒犯了,依然慢悠悠的說道:“你的王府?按照欽天監算的日子,秦王要去山莊接秦王妃回府了,到時候是你的王府,還是她的王府?”
鄧銘白了一眼,“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想推我出去對付秦王妃和燕王妃,你東宮坐收漁翁之利嗎?我上過一回當了,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栽倒第二次,秦王,還有我孃家衛國公府都不准我再找這兩個王妃的麻煩。”
呂側妃惋惜的說道:“其實我上次真的是爲你好,可是你和秦王太心慈手軟,只是打傷了秦王妃,本來這事帝后都懶得過問的,不料燕王來攪局,帶了五萬北元降軍回京城,皇上爲了懷柔這些北元人,就壓着秦王賠禮道歉,迫使夫妻重歸於好,給王音奴撐腰。”
呂側妃湊到鄧銘耳邊,低聲說道:“你想過沒有?如果當時秦王失手打死了王音奴,一個和親的棄子,死了就死了,秦王頂多被罵一頓,皇上不可能爲了一個王妃殺了自己的親兒子——畢竟那個時候北元降軍還沒進京城呢,之後皇上隨便找個理由,說王音奴暴病而亡,掩蓋真相,等風波平息,秦王必定會將你扶正。可惜呀,你和秦王心慈手軟,白白浪費了大好良機。”
鄧銘想了想,覺得呂側妃說的有些道理。
呂側妃又附耳說道:“我們都是做側妃的,有些話就開門見山了。東風壓倒西風太容易,而西風想要壓倒東風就難了,我們必須心狠手辣,不放過任何機會,才能無往不勝。”
鄧銘神色一動。
呂側妃心下冷笑,又說道:“東宮太子妃常氏出身開平王府呢,她父親常遇春是皇上最信任的武將,身份夠高貴吧,孃家還有兩個國公爺親哥哥撐腰,我不也照樣把嫡支壓的無法翻身?太子妃死了,嫡長子朱雄英也死了,剩下一個朱允熥資質平庸,不足爲懼。虧你還是將門虎女呢,怎麼膽子連我這個出身書房門第的淑女都不如?”
鄧銘大驚,“你……太子妃和朱雄英都是你殺的?”
呂側妃淡淡道:“朱雄英死於痘症,太子妃因痛失長子而鬱鬱而終。鄧銘啊,只要你找準時機,撇清自己還不簡單?最重要的是你孃家強大,秦王也站在你這邊呢。哪怕有一點點小紕漏,他們也會替你圓回去的。”
鄧銘心動了,遲疑道:“可是王音奴在燕王妃的山莊裡,徐妙儀心思縝密,山莊幾乎水潑不進,我鞭長莫及。”
呂側妃說道:你就不能放出誘餌把魚兒調出嗎?”
鄧銘拉着呂側妃的手,急切的問道:“怎麼掉?教教我。”
呂側妃伸出一個巴掌,“這就是最香甜的魚餌。”
鄧銘一愣,“用手?”
長了一副豬腦子,難怪一手好牌都打的稀爛。呂側妃強忍住嘲笑,低聲說道:“王音奴和老五有情。”
鄧銘還是不解,“這事我早就知道了,可是他們兩個從不敢越雷池一步,周王整天泡在醫館裡,兩耳不聞窗外事。”
呂側妃只得手把手的教她,“老五經常開藥方,你找人臨摹他的字跡有什麼難的?記得寫的動情一些,王音奴如果不出現,他就尋死。再偷一個信物一起送去。然後你隨便找個男人赴約,迷倒王音奴……然後捉姦在牀,逼王音奴羞憤自盡。”
鄧銘拍手叫好:“果然妙計!如果王音奴忍辱偷生,不肯自盡謝罪,帝后也不會容一個失貞的女人當王妃!到時候也會賜她一死,以保全皇室的名聲!”
呂側妃笑道:“真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
鄧銘歡呼雀躍的離開東宮,在馬車上就迫不及待的密謀此事。朱允炆從屏風後走出來,“這個傻女人真能得逞?”
呂側妃冷冷道:“如果得逞,鄧銘當了秦王妃,憑她的性格,終於翻身當了正室王妃,必然要擺一擺長媳的架子,壓燕王妃一頭,秦王和燕王都是疼媳婦的,兩個王爺必然交惡,我們坐收漁翁之利。如果鄧銘沒有得逞,我們就主動把此事捅出去,鄧銘得到嚴懲,連累衛國公府鄧家都造貶斥,秦王必定因治家不嚴再次圈禁皇陵,皇上從此對秦王絕望,我們東宮就少了二皇子這個勁敵。成與不成,對東宮都是有利的。”
有了呂側妃這個“人生贏家”珠玉在前,鄧銘開始重拾信心,計劃對付王音奴,連做夢都是她戴着親王妃的九翟冠領旨謝恩的場面。
“銘兒!醒醒!”
芙蓉帳裡,美夢被枕邊人秦王朱樉吵醒了,鄧銘閉着眼睛蜷縮着身子,惱怒的隨手將枕頭扔過去,“滾!不要打擾我睡覺。”
枕頭正好砸到了朱樉的面門,從小就讓着鄧銘,他並不往心裡去,依然搖晃着她的肩膀,“宮裡敲響了雲板,五城兵馬司半夜走上街頭,四處張貼告示,皇后娘娘去世,皇上罷朝三日,快快給孩子們換上孝服,我們要進宮舉哀。”
馬皇后走了,洪武帝守在妻子遺體旁邊,不眠不休,不飲不食,皇子公主們跪求勸食,尤其是東宮太子哭得最爲悽慘,他前幾日和朱允炆在御書房雪地裡給老師宋濂求情,朱允炆年輕力壯,一碗薑湯沒事了,但是朱標身體虛一些,染了風寒,即將病癒時,又遇到馬皇后國喪,病體不堪重負。
朱標端着燕窩粥,跪在洪武帝膝下,“父皇,您就用一點吧。”
洪武帝不理會,朱標將粥碗高高舉起,不肯放下,身後的皇子公主也跟着一起勸食。
洪武帝置若罔聞。朱標只覺得頭暈目眩,眼冒金光,粥碗在手中猛顫起來,一旁朱允炆見勢不妙,忙幫父親端起粥碗,就在這時,朱標終於支撐不住,撲通一聲暈倒在洪武帝腳邊。
“父親!”朱允炆和朱允熥慌忙扶起太子。
“大哥!”皇子公主們也都圍了過去。
又是一陣慌亂,周王朱橚懂得醫術,幾根針下去,將太子喚醒了,這時胡善圍帶着太醫進來,太醫診脈過後說道:“太子並無大礙,就是連日勞累,加上病體尚未康復,故眩暈倒地。”
妻子去世,長子病倒。洪武帝的怒火終於爆發了,他一腳將可憐的太醫踢翻了,罵道:“庸醫!太子不過是傷風,怎麼還不見好?皇后的病那幾天明明有所好轉,還陪朕去御花園賞雪了,怎麼突然就去世了?是不是你開錯了藥,害死了朕的皇后!”
太醫忍痛跪地,“微臣冤枉啊!傷風這個病症因人而異,有的幾天就好了,有的十天半月也不見好轉;至於皇后娘娘的病……娘娘並沒有宣微臣瞧病。”
洪武帝怒道:“太醫院派了誰來給皇后看病?把太醫院院判叫來!”
院判大人抖抖索索的來了,說道:“回稟皇上,太醫院最近派太醫去坤寧宮給皇后請脈,都被皇后拒絕了,說身體無礙,微臣也不能強行給皇后診脈啊。”
周王朱橚長嘆一聲,站出來跪下說道:“父皇,母后前幾日好轉,其實是迴光返照。母后慈悲,菩薩心腸,拒絕太醫院診脈,是自知大限已到。將來病逝,父皇盛怒之下,可能斬殺治病的太醫,所以只宣過兒臣進宮鍼灸,緩解疼痛而已。”
馬皇后太熟悉自己丈夫的脾氣了,胡惟庸、李善長謀反案牽連着甚衆,朝中血流成河,詔獄裡擠滿了罪臣,日夜哀嚎不絕。唯一能勸阻洪武帝放下屠刀的只有馬皇后,馬皇后一死,第一個倒黴的就是太醫。
所以馬皇后拒絕太醫院的請脈,只要周王朱橚進宮,因爲朱橚是皇子,洪武帝絕對不會對自己兒子下狠手。
這是馬皇后對大明帝國最後的守護。
太醫院院判大人和諸位太醫逃過劫難,先是一愣,而後齊齊大哭,“皇后娘娘!”
這是妻子最後的遺願,洪武帝捏了捏拳頭,忍住將太醫院的太醫全部砍頭,送去陪葬的念頭,罵道:“還不快滾!好好醫治太子,將功折罪,否則朕活剝了你們的皮!”
除了身懷六甲的馬氏和徐妙儀在家裡養胎,其他皇室成員都親眼見到太醫院逃過了滅頂之災。秦王妃王音奴穿着一身重孝站在角落,寬大的緇麻袍袖裡,藏着一封密信。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雙更,一口氣寫完鄧銘的作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