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剩的兩名聞家人都能感受到神力在流失,唯一的不同是谷中仙早有準備,聞空壽卻陷入驚慌之中,馬上命令另一名侏儒殺死胡桂揚。
形勢急轉,出局者竟成爲扭轉乾坤的重要人物。
胡桂揚擡起另一隻手,虛張聲勢道:“我已吸取足夠的神力,你要試試嗎?”
出局侏儒冷笑一聲,“以爲我沒長眼睛嗎?看你的腳步就知道還是凡人一個,神力進入你的體內,卻沒有激發,跟我們聞家人從前的狀態一樣。”
胡桂揚啞口無言,聞空壽怒道:“廢話幹嘛?快些動手,我要堅持不住……”
聞空壽心中大亂,只希望儘快擺脫胡桂揚。
侏儒上前一步,伸手就能擊中胡桂揚,卻沒有出招的意思,再次冷笑,“神力已經與我無關,爲何要殺他?”
聞空壽急中生怒,“聞空心,你不想活了?”
聞空心沒被威脅住,反而後退幾步,向谷中仙拱手,“如果一定要讓我選擇的話,還是你當聞家異人比較合適,請你記得今日之事。”
谷中仙緩緩點頭。
聞空心嘆息一聲,轉身向雪林中的五行教走去。
聞空壽大叫一聲,終於脫離谷中仙,一躍而起,撲向聞空心,將失敗的怒火全發泄在昔日的同伴身上。
兩名侏儒糾纏在一起,雖然沒有神力,各自的功力卻依舊是第一流,拳拳開石,掌掌裂碑。
遠處的五行教衆人被嚇一跳,丘連華大聲道:“谷中仙,說好當人質,這算怎麼回事?”
“圈子”只剩下兩個人,谷中仙已是強弩之末,看向胡桂揚的目光中既有質問,也有恐懼與哀求。
胡桂揚等了一會才猛地收回手掌,連退三步,笑道:“不是我想嚇唬你,實在是……”
“明白。”谷中仙氣喘吁吁,他留住了多半神力,卻沒有感覺到脫胎換骨般的變化,反而胸悶氣短。
五行教衆人圍上來,尤其是五位長老,當先進入空地,鄧海升疑惑地問:“胡桂揚,剛纔……你一塊運轉神力了?”
“嗯,他們需要我的幫忙。”
丘連華只在意谷中仙,“谷中仙,谷先生,你還好吧?”
谷中仙看上去一點都不好,站在原地尚且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會摔倒。
丘連華上前一步要去攙扶,胡桂揚搶先一步將他攔下,“瞧你的樣子應該是貪生怕死之輩,還是離危險遠一點吧。”
丘連華怒道:“你已經碰過,我有什麼可怕的?”話雖如此,人還是借勢停下。
胡桂揚轉向厚土教的戴德,“這位老兄像是不怕死,你可以上前。”
戴德長得瘦瘦小小,聞言一愣,隨即哼了一聲,扭過頭去,假裝沒聽到。
谷中仙的臉憋得通紅,啞聲叫道:“胡桂揚……”
“還得是我。”胡桂揚嘆了口氣,走到谷中仙身邊,“又要我幫忙?”
谷中仙伸手要抓胡桂揚的手腕,即將碰到時又縮回去,努力挺直身軀,牙關緊咬,連眼珠也已發紅,“不,我不需要。神力是我的,全是我的,沒人能夠奪走。”
“記住,我是不想,並非不能。”胡桂揚提醒道,心裡其實沒底。
谷中仙微微冷笑,笑聲越來越響,震得林中降下一場雪。
丘連華壯起膽子,“谷先生,別忘了你的承諾,我們手裡還扣着三十多名聞家人,只需我一聲令下……”
“記得,我當然記得,幾百具弓弩強迫我做出的承諾,我到死也不會忘!”
谷中仙語氣不善,五位長老都是一驚,互相看看,還是丘連華開口,“谷先生,五行教對你沒有惡意,你效忠皇帝,我們也一樣。”
“今日晚間,天壇再見。”谷中仙大步走開。
五位長老急忙讓路,丘連華還不死心,“谷先生,有些事情還沒說清……”
“說個屁!”一向和藹可親的谷中仙居然冒出一句髒話,正好走到聞空壽、聞空心面前,一腳踢出,將兩名侏儒送上半空,高高躍過樹頂,不知落到何處。
雪地裡的教徒不明所以,紛紛彎弓搭箭,對準谷中仙,喝道:“站住!”
“別放箭!”丘連華急忙道,可教徒並非士兵,佔據絕對上風時還好,一旦緊張起來,就有人控制不住手腳,第一個人放箭,其他人也跟着鬆弦。
箭如雨下,覆蓋一大片區域,連五位長老也得躲避,紛紛大叫,命令本教衆人停止放箭。
他們多慮了,谷中仙根本沒被射中,對面衆人剛一放箭,他已經躥至林中,遇樹不避,遇人不躲,苦學多年的精妙武功一招不用,就是一拳接着一拳,步子邁得也大,一步頂普通人十幾步,看似行走,卻比狂奔更快。
樹木轟然倒塌,攔路者在空中高聲慘叫,頃刻間,雪林被谷中仙硬生生開出一條通道,他本可以一躍而過,卻非要用這種強橫的手段檢驗神力,順便給衆人留下一個深刻印象。
“他的狂傲又回來了。”胡桂揚也跟着長老們一塊躲箭,再想追趕谷中仙已經來不及。
林中教衆大亂,一部分領命不動,一部分進入林中尋找被擊飛的同伴。
沒過多久,消息接連傳來,先是找到兩名侏儒的屍首,至死依然緊緊抱在一起,其他被擊飛者也都被找到,共有十七人,九人當場死亡,八人受了重傷,吐血不止。
五行教各有位置,谷中仙走開時面對的正好是太白教,死傷者基本都是這一派的人,長老郝百英大怒,叫嚷着要去追趕谷中仙報仇。
丘連華急忙勸道:“莫急,一切按計劃行事,谷先生……谷中仙既然答應今晚在天壇相見,那就是願意遵守承諾……”
“難道我教中的人就白死了?不行,讓我殺幾個聞家人報仇。”郝百英不做點什麼沒法向教中交待。
“此時殺人於事無補……”丘連華勸個不停,四周教衆圍上來,空地上一時有些混亂。
胡桂揚擠出人羣,正要順着谷中仙開出的道路離開,商十三追上來,小聲道:“你有辦法,對不對?我看出來了……”
“我服藥過多,輕則脫衣狂奔,重則自殘肢體,跟在谷中仙身後追討解藥,哪來的辦法?”胡桂揚苦笑道。
商十三大失所望,“少保大人指望我……唉,一敗塗地,我沒臉回家了。”
“商大人已經告老還鄉,管這些閒事幹嘛?”
“老大人心懷天下,至死不休……算了,說了你也不懂,千萬別將我說的事情透漏出去,我在這裡謝過了。”商十三拱手道,對之前病急亂投醫的舉動後悔不已。
“放心,就算皇帝拿整個天下交換,我也不會透漏半個字。”胡桂揚眨下眼睛,邁步走開。
商十三長嘆一聲,轉身看去,五行教衆人已經吵成一團,內容由報仇變爲誰有資格分享神力,太白教以死傷衆爲多爲由,要求多一個名額,其它四教斷然拒絕,尤其是丘連華,擔心這樣做將會激怒谷中仙。
天已大亮,胡桂揚走出林地,發現前方沒有路,乃是一片荒野,大致辨出京城的方向,踏雪北上。
雪地上偶爾還有谷中仙留下的腳印,間隔越來越小,印跡則越來越深。
胡桂揚加快腳步,在裡許以外的雪地裡找到了谷中仙。
谷中仙臉朝下趴在雪中一動不動,照這樣下去,不被凍死,也會被悶死。
胡桂揚將谷中仙抱起來,搖晃兩下,又在臉上輕輕打了兩巴掌,見人不醒,扛在肩頭,繼續前行。
“你要帶我去哪?”谷中仙冷冷地問。
胡桂揚將他往地上一扔,“你可挺沉。”
谷中仙翻身落地,臉色正常,不見絲毫疲態,只是沒有從前的微笑與高深莫測,更像一名滿腹狐疑的老奸商。
“剛纔發生什麼了?”
“你推倒幾棵樹、殺傷十多人,大概是良心發現,羞愧難當之餘,暈倒在雪地裡,被我發現,扛到這裡。”
谷中仙回頭望去,離雪林不算太遠,他仔細想了一會,“你來找我要解藥?”
“你總算還記得這件事。”胡桂揚笑着伸出手。
谷中仙莫名其妙地發了一會呆,“不行,現在不是時候。”
“咦,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再幫我做件事,事成之後,我不僅給你解藥,甚至可以給你丹藥,激發你的神力。”
“可我不敢再要神力,被你視爲眼中釘。”
“只要你的神力比我少得多……算了,你不想要也可以,榮華富貴、權傾天下、獨霸一方……凡人能想到的好處隨便你選。”
“泛舟湖上,有酒有肉,佳人相伴,嗯……沒人約束的話,佳人最好多要幾位。”
谷中仙大笑,“懶人,果然是懶人,連做夢都放不開,只要你從我這裡得到感激,天下沒人敢約束你。”
“但我希望離你遠一點,你在京城,我去江南,你去江南,我去海上。”
“普天之下,無論離得多遠,你都能享受到我的保護。”谷中仙儼然已是大權在握的架勢。
胡桂揚想了一會,“你想讓我幫你奪取皇帝的神力?”
谷中仙點頭,“趙宅那邊應該已經選出五神將,今晚在天壇,神力盡歸一人,每個人都以爲是自己,但在李孜省的安排下,得到神力的人只能是皇帝。”
“我能做什麼?”
“到時聽我指示。”谷中仙上前一步,盯着胡桂揚,“我能給予一切,自然也能收回一切,不妨再試一試,看你能否吸我的神力。”
谷中仙握住胡桂揚手腕,突然運功,他聚集數十人的神力,發出的力道卻百倍於從前,胡桂揚腹中的玉佩竭盡所能,只是吸取小半。
胡桂揚瞬間心血翻涌,一口就要吐出來,可力道來得猛去得也快,消失之後還留下一點殘餘,壓下心血,幫助胡桂揚恢復正常。
胡桂揚長出一口氣,由衷讚道:“了不起,可你不必如此,我在林中有機會奪走神力的時候尚能忍住,何況在你變得更強之後?”
谷中仙鬆開手,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還是讓你更明白一些比較好。”
“你不在意何三塵了?”
“何三塵若是真聰明,就永遠不要露面,她是凡人,無論如何預料不到異人的強大。”
“那些人呢?”胡桂揚指向林中。
“今天晚上,人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