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煌說道:“小王請薛神醫憐惜東雍百姓,孤苦無依,每有疫病,只能等死而已,還請薛神醫在東雍坐堂開館。”
薛神醫嘆息道:“老朽年事已高,早就半個身子進了土了,早就沒有什麼別的念頭了,唯獨想死在故鄉,能葬進祖墳之中,落葉歸根,兔死首丘。這一點點小小的念頭,還請殿下恩准。”
朱厚煌長嘆一聲,覺得威逼一個老人家,有些不大好。特別是這個老人家剛剛救了你的命。但是朱厚煌經過這大病一場之後,朱厚煌知道在東雍面對最大的敵人,並不是土人,也不是氣候,更不是剛剛來到東方的西方人,而是疫病。生命到底有多脆弱,也只有朱厚煌這樣在死亡面前走了一遭的人才能明白。
朱厚煌不得不說道:“小王想請薛神醫在此建醫館,還請薛神醫坐鎮。並且薛神醫一人才能醫治多少人,不過萬之一二,小汪想讓薛神醫在東雍廣開門徒,多收弟子,爲百姓診治。”
薛神醫聞言露出一絲笑意,說道:“殿下可是用前宋之制嗎?”
“什麼?”朱厚煌有些不明白,他的想法根本就是後世的醫院與醫學院的結合體嗎?
薛神醫見朱厚煌沒有注意,才說道:“我家世代行醫,頗知掌故,在前宋之時,多有醫官,還有太醫局培養學徒。但是後來都成爲一紙空談。其他原因,關於朝政,老朽也不大明白。但是多收弟子,殿下你以爲老朽不想嗎?首先好苗子難找啊?”
薛神醫感嘆一聲,說道:“我收這七個弟子,有一半是薛家子弟,從識字都是從湯頭歌開始,從五六歲起一直到成年,這十幾年時間,日日背誦,從《黃帝內經》《傷寒雜病論》等等,數十部醫經藥書,都要倒背如流,不比寒窗苦讀輕鬆多少。但凡有資質下得了苦功的,誰不去考狀元啊,來跟我學藝啊?”
“二來,我的精力也有限的緊。這行醫不比別得事情,別的事情有點差錯,還有挽回的可能,但是行醫一旦有一個三長兩短,就是一條人命啊,故而我每收一個弟子,在這個弟子出師之前,不會再收別的弟子了。非手把手將他培養到出師,我沒有心力再培養其他人。像殿下所說,就好像是開學堂一樣,嘩啦啦一大堆人,根本就是誤人子弟。”
朱厚煌皺起眉頭,他意思到,薛神醫的意見也是有道理的。難道普及醫療就這麼難嗎?
朱厚煌忽然想起了中成藥,問道:“薛神醫,小王想開擴東雍,多遇瘟疫,那些疑難雜症想不要說,常見疾病,如桂枝湯之類,能不能事先製成藥丸,等有病自行治療。”
“那怎麼能行?”薛神醫露出一死厭惡之感,說道:“人與人不同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特性,要根據人來下藥。就如殿下,如果殿下不是身體正少,生機強盛,我也不敢用這虎狼之藥。不管所有病症差異,用同一種藥,那不是治病,那是害人。”
“但是後世,是這麼幹的?”朱厚煌腦袋裡面轉了一個圈,越發相信自己的判斷,說道:“薛神醫,孤不論這是不是害人,只問這樣做行不行。”
薛神醫雖然討厭朱厚煌一刀切的態度,但是不得不承認,這樣做是有效的。而且有很多人都這樣做過了。只是他不習慣這樣做,這也是與他的習慣有官,薛神醫這一輩子都是宮廷御醫。在宮廷之中行走,用藥謹慎之極,哪裡用這些中成藥,每一個藥方都斟酌再三。就和收弟子一樣,不敢多收一個,唯恐分散精力,教導不好了。
薛神醫說道:“此事可行,殿下要辦此事,乃東雍百姓之福。”
朱厚煌乘熱打鐵,說道:“孤別人信不過,唯獨信薛神醫你,還請薛神醫留下來幫我。孤的雍國現在還算上不得檯面,但是將來定然是會重整官職,到時候雍國太醫令,就是薛神醫了。”
薛神醫暗道:“我連太醫院院使,我都當過。你小地方所謂的太醫令有什麼意思。”
朱厚煌察言觀色的本事,有了一些長進,雖然薛神醫還沒有開口,但是朱厚煌一眼就看出了薛神醫的心意,他暗道:“我只有拿出最後一招了。”大聲說道:“一萬兩。”朱厚煌乾脆的說道:“建立醫館制度,是我雍國現在的頭等大事,孤撥出一萬兩銀子,爲雍國太醫院第一年的撥款。”緊接著朱厚煌誘惑薛神醫說道:“薛神醫,孤知道薛神醫醫術無雙,但是百年之後,又有誰知道,薛神醫醫術天下無雙啊?如果薛神醫作爲雍國的首任太醫令,爲雍國創立醫官制度。那麼將來雍國修史,也少不了,薛神醫一筆。再者印薛神醫餘音,孤的太醫院也少不了薛姓之人啊。”
最後一句打動了薛神醫。
薛神醫年齡大了,也沒有什麼雄心壯志。唯有舔犢之心不滅,回鄉也有爲薛家養望的心事,此刻他心頭一動。區區一個王府官,薛神醫不在乎,但是薛神醫卻在乎自己的兒子能不能有一個官身。說來慚愧,薛神醫的兒子也是一個醫生,但是在薛神醫看來,完全是沒有開竅,根本沒有繼承自己的天分,不過是普普通通一個庸醫而已。
自己不爲他們籌劃,自己在的時候,有一個神醫的名頭,別人還能看中幾分,如果自己去了。這薛家誰支撐了。
“罷罷罷,就將這把老骨頭買給雍王,希望老朽百年之後,雍王殿下能兌現今日的承諾。”薛神醫思來想後,最後說道。爲了爲後輩弄一頂官帽子,哪怕是王府官的官帽子,薛神醫也算是豁出去了。
朱厚煌大喜過望,說道:“那就多謝薛神醫了,全島上下生死大事都託付給薛神醫了。
薛神醫說道:“臣領命。”
薛神醫雖然是爲了給後嗣留一個官位才留在這裡的,但是如果朱厚煌沒有表現出自己仁慈堅定的一面。讓薛神醫覺得朱厚煌和那些荒淫無度的藩王不是一路人。所以才答應留下來了。
朱厚煌見薛神醫答應下來,立即叫人過來,吳行之馬上過來。
朱厚煌交代吳行之說道:“給薛神醫撥一萬兩銀子,讓他在大員澎湖臺灣三地開館。今後薛神醫就是我雍國的太醫令。”
吳行之說道:“恭喜薛神醫。”
朱厚煌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對了,傷寒流傳的怎麼樣啊?”
吳行之說道:“大多已經控制住了,幸好雨及時停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朱厚煌一想起那三天三夜的瓢潑大雨,心中爲之一寒。他從來沒有像今日害怕大雨,說道:“吃一塹長一智,現在什麼也不說全部都給我蓋房子。”
這一次的事情,說起來而已是他們疏忽大意,如果所有人房子都非常結實,一場颱風也不至於讓大員滿目瘡痍。一想起來朱厚煌還有一點餘恨難消,說道:“唐先生了?讓唐先生來一趟,我要親自交代唐先生這一件事情。”
吳行之張張嘴,欲言又止的樣子。朱厚煌皺起眉頭說道:“說,怎麼了?”
“唐先生病倒了。”吳行之說道。
“什麼?”朱厚煌大吃一驚,雖然朱厚煌對唐寅在應對臺風上有一點不滿,但是更知道現在是離不開唐寅的。聽道唐寅病倒的消息,心頭一驚,立即對薛神醫說道:“還請薛神醫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