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西邊射過來,已經是下午時分了。
弗朗西斯卡打開懷錶,看了一下時間,說道:“現在距離太陽落山,還有三個小時。我們一定要在三個小時之內,結束這一場戰鬥。”
這是一個強人所難的要求。風帆時代的海上追蹤戰,持續數日之久的也有。甚至一場海戰打好幾天也有。
但是弗朗西斯卡下達這樣的命令,也是有自己的考慮的。
因爲他們現在所在地方,不是別的地方,是臺灣。
此臺灣非彼臺灣,並非臺灣海峽,而是大員與七個沙洲之間的一片海域。
這一片海域對弗朗西斯卡來說是危險的海域。因爲他們對這裡的水文,並不是多瞭解。如果白天還好,如果到了晚上。恐怕有意外發生。
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不在這裡過夜,最少弗朗西斯卡不想在這樣複雜的水域過夜。所以他想在太陽落山之前,擊敗雍國水師。
“先生,你快看。”託梅忽然激動起來,抓住望遠鏡的雙手死死的捏着鏡管。將十指捏着發白。
弗朗西斯卡再次握住瞭望遠鏡,向託梅所看的方向看去。卻沒有看出什麼明堂來。正想問什麼的時候。託梅的聲音傳過來,說道:“那面旗幟是雍王的旗幟,也就是雍王殿下就在那一艘船上。”
弗朗西斯卡得了託梅的提醒,這纔將注意力放在最前面一艘船的旗幟上,是一面繡着金邊的龍旗,上面繡着一個大大的雍字。弗朗西斯卡見過很多雍王的旗幟,說道:“這個特殊符號,好像什麼地方都有,是雍王的標誌嗎?”
託梅說道:“那是雍國的標誌,還有龍旗,龍旗是大明皇室的徽章。”
弗朗西斯卡說道:“好,實在是太好了。”他狠狠的看了一眼朱厚煌的旗幟,放下了望遠鏡之後,說道:“傳令下去,面對第一艘船,要保留火力,我要親手俘獲這位明朝的貴族。”
歐洲的貴族傳統,自然影響了弗朗西斯卡,弗朗西斯卡雖然是這支艦隊的司令,但是卻只有一個爵士的頭銜。如果他能俘獲一名真正的貴族。說不定,他能成爲真正的貴族。
這一點因爲歐洲貴族傳統對朱厚煌的擁戴,卻成爲弗朗西斯卡永久的後悔。
在許棟的指揮之下,十幾艘船擺出雁行陣,向南方航行過去。而佛郎機人的船隊擺出橫陣,雙方緩緩的對接。
許棟說道:“傳令不許開炮,等我開炮之後,纔可以開炮。”
朱厚煌皺起眉頭,在他印象裡,不該海上交鋒,不就是火炮猛轟嗎?許棟怎麼傳令不許開跑。
許棟看見了朱厚煌的皺眉的樣子,立即解釋說道:“殿下,咱們的火炮比不上,佛郎機人的火炮。在這樣的戰鬥之中,幾乎沒有發地二發的機會,我們想要取勝,只有靠上去跳幫。”
朱厚煌想起,他上一次見這些火炮轟擊北港的樣子,再也明白了一些,說道:“這裡你是主帥,你只需下令,不用解釋。”
雙方船隻距離靠近,佛郎機人先行開炮。“轟,轟,轟。”火炮之聲響起,一枚枚彈子打了出來,有得落在船上,硬生生在船舷之上打出幾個大洞,但是更多的炮彈卻打在海水之裡,不知道能不能打死一些魚。
“殿下。”許棟說道:“請殿下避一避吧。”
朱厚煌一擺手說道:“不必了,在這裡即便是死,也死一個明白。”在火炮轟擊之下,即便是船艙之中。就安全了嗎?未必吧。
朱厚煌抽開望遠鏡看着佛郎機人火炮,皺起眉頭。喃喃的說道:“這是佛郎機炮。”
所謂的佛郎機炮是在大明中後期大量仿製的火炮,這火炮分爲炮身與子統。一個炮身配好幾個子統。打一炮換一個子統,能讓火炮快速擊發。雖然因爲密封的原因,射程有一點近,但是比起現在明代火器,有不少的優點,否則也不會被大明大量仿製,甚至成爲明朝後期明軍的制式裝備。
朱厚煌不走,許棟只有乾着急。
不知道是不是朱厚煌洪福齊天,也不知道是弗朗西斯卡的命令沒有人敢違背,朱厚煌的座艦,居然沒有命中一炮。
許棟感到距離非常近了,說道“開炮。”
“轟”的一聲,朱厚煌感受到腳下一震。整個船爲之一顫。
朱厚煌坐船開炮之後,其餘船隻也依次開炮,十幾發炮彈,紛紛打進水裡面,只有一兩發打在船上。砸出兩三個窟窿。
許棟一把拉住朱厚煌說道:“殿下請恕臣無禮。”他一把拉住了朱厚煌進如船艙之中。
朱厚煌還不知道什麼怎麼一回事的時候。
一聲悶響,這一聲炮響,並不想剛剛其他火炮那麼尖銳。有點發悶。
噼裡啪啦好像雨滴一樣的聲音,打在甲板之聲。隨即淒厲的慘叫之聲。也傳了下來。
朱厚煌一下子明白了,這一次打出的不是實心彈,而是葡萄彈,也說就是散彈。
緊接着甲板上幾聲炮響,比起朱厚煌之前聽到的火炮之聲,要小得多了。朱厚煌微微一想,就明白了,這是虎蹲炮的聲音。
朱厚煌雖然沒有在甲板之上,但是此刻也猜得到,雙方船隻估計已經混在在一起了。
雖然火炮時代,終究會來臨的,但是並不是現在。現在火炮的威力是戰鬥實力的一部分。但並不是決定性的力量。
果然不出朱厚煌所料,本來整齊火炮瞬間變得零落起來,而起本來明晰的火炮聲音,也變得此起彼伏。
許棟可沒有時間在這裡多磨,他還要上去主持戰鬥。將朱厚煌安置下來,隨即上了甲板。
一聲聲命令大聲傳了下來。
朱厚煌不甘心如此,正準備出去,卻發現門邊有一顆圓圓的鉛子,鉛子上沾滿了血跡,還有一絲絲血流從門底下滲了過來。
朱厚煌的手猛地一頓。
朱厚煌也是上過戰場的人,只是不管是在大同,還是在東雍做戰的時候,他都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即便是最危險的時候,他也是有些把握的。
但是對海戰,朱厚煌可是沒有一點概念啊。而且海戰之中,火器運用要多於陸地之上。朱厚煌更是明白這一點,他上去可能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的時候,就被葡萄彈打成篩子了。
縱然朱厚煌再怎麼有心理準備。但此刻也猶疑起來了。
“幹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義。”朱厚煌默默的唸叨兩句,這一句是流傳千古,對袁紹的評語。
朱厚煌想將大明帶入大航海時代。與這樣大事相比,自己區區一條小命有算得了什麼啊。自己既然選擇這一條道路,這樣的局面總要面對的。
朱厚煌猛地一拍門,走了出去。
一上來,聲音整個變得猛烈起來。倒在甲板上傷員的慘叫之聲,一聲聲火炮的轟鳴之聲。海浪咆哮之聲。而且味道也強烈起來,血腥味,硝煙味也變得刺鼻起來。
朱厚煌放眼望去,幾十條船在臺灣之中,火炮轟鳴。廝殺很慘烈。
“殿下。你怎麼出來了。”許棟回頭了一看,看朱厚煌居然從船艙之中出來了。不由大驚失色。說話之間聲音不由的粗了起來。
朱厚煌不以爲意,他說道:“孤說過,與爾等生死與共。自然不會食言。你不用管孤。”
怎麼可能說不管就可以不管啊,許棟滿臉苦色,還想將朱厚煌拉下去。但又不敢。
朱厚煌說道:“許卿如果擔心孤,就儘快擊敗敵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