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煌在下面思索之間,上面的脣槍舌劍也告一段落了。
wWW⊕ ttкan⊕ ¢○ 這大臣都是一等一的聰明人,自然知道世間最困難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的思想放進別人的腦袋裡。所以他們之間的爭辯,從來不是爲了說服對方。因爲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從孔子開始,儒生都知道,批判的武器不如武器的批判,所以就用孔子誅少正卯。他們一邊說要要求別人不以言罪他,一邊要講究誅心論罪。
楊廷和與王瓊都是意志堅定之人,想說服對方,還不如一把刀殺了對方痛快,但是他們之間的爭論,從來不是爲了說服對方,而是爲了說服旁邊的人,就是正德。
兩人說到僵局,就衆口一詞,說道:“請陛下聖斷。”
正德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爭執,論到他下定論的時候了,他緩緩的說道:“劉守緒雖然有功,但並不是首功,着有司安置。”
王瓊身爲吏部天官,正德所謂的有司,就是王瓊。他說道:“臣遵旨,不知道安邊伯許泰如何安排?”
這是一個小小的話術,正德只要順勢說了安邊伯的賞賜,王瓊就能順勢將許泰定爲首功。
“陛下,如今天下多事,國家需要將才,而王陽明就是難的的將才,請陛下不要因爲小事,讓大將離心。”楊廷和急忙說道。
“將才。”這個詞讓正德聽來很奇怪。
這麼多天正德也熟悉了王陽明。他當然知道,王陽明是文武雙全,不過在儒學上的造詣遠遠在其將略之上。一般情況形容王陽明,有儒家宗師之類,但是從來沒有什麼將才的稱呼。
正德不是笨蛋,他略略一想,就明白了楊廷和的暗示。
將王陽明封爵,那麼文官絕對不會讓王陽明有太大的前途,王陽明只要有爵位在身,什麼六部尚書,什麼內閣大學士,王陽明統統沒份了,這一輩子就在地方上混吧。
這樣的報復,讓正德心裡一陣痛快。他還有一點小心思,他想將王陽明拉到自己身邊,只有讓王陽明走投無路,才能拉到自己身邊,成爲徹徹底底的帝黨。
總之,正德對於能打仗的人,總是高看一眼,而且正德決定重重賞賜王陽明。雖然爵位對王陽明的前途有礙。但是大明朝的爵位也是好東西,能世代相傳與國同休。王陽明的得失如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正德說道:“王陽明擒宜春王,破南昌城,迫寧王撤軍,擒寧王。論功當爲第一。以朕的意思,當封伯。名有司商議。”
王瓊咬着牙,死死的看着楊廷和,固然如果沒有正德在場,王瓊就想與楊廷和來個全武行。
不要以爲明朝的文官都很文明,其實在朝廷上弄全武行也不是沒有先例的。
正德決議已下,王瓊再怎麼不情願,也得從命,他說道:“是。”他知道,這簡簡單單一句話,他的世侄,王陽明的仕途就到定了。
正德說道:“既然首功以定,下面的就讓吏部論功行賞吧。”
“是。”王瓊說道。
首功之事處理完了,楊廷和猛然出列說道:“賞功罰過,聖王之理也。如今功勞已賞,當罰過,陛下已明將寧王明正典刑,但是寧王暴起發難,糾結數萬之衆,如今在南昌有俘虜數萬之多,當如何處置?還請陛下聖裁。”
正德相當熟練的反問說道:“楊先生,有何建議嗎?”
很多少時候,下面的人請正德聖裁,並不是他們不懂得怎麼辦,恰恰相反,他們都早有有了腹案,不過是一個禮儀上的請示而已。
正德當初就是不明白,每次別人請他聖裁,他都認知思考,絞盡腦汁。但是最後他弄出來的解決方案,都不如請他聖裁的人弄的,甚至他出瞭解決方案之後,下面的人都要絞盡腦汁,想方設法讓正德改變注意。這樣彼此都累。
所以正德干脆誰提出問題,他就問誰。
果然,楊廷和立即說道:“臣請按照國朝舊例,將附逆之人打爲賤籍。”
朱厚煌有一點不明白,賤籍是怎麼一回事。卻聽許泰出列說道:“臣有奏。”
正德饒有興趣的看着許泰,因爲許泰並不像王陽明,王陽明是文武雙全,甚至王陽明的將略不過他才能的一小部分了。而許泰除卻打仗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什麼才能,從來不在打仗之外的事情上,多說話,也算是一種自知之明。
所以正德看見他突然說話,很是奇怪,說道:“說吧。”
許泰說道:“臣以爲將數萬青壯打如賤籍,當有數十萬人成爲賤民,從此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生不如死,恐有傷陛下仁德。以臣所見,不如流放海外。遠竄他方。”
聽到最後八個字,朱厚煌心中忍不住跳躍。有着幾十萬人丁,足以將整個東雍填滿了。幾十萬人,對於大明也許不算什麼,但是對東雍來說,就是東雍立國的根基了。
朱厚煌怎麼會不在乎啊。
而在坐各位沒有一個是傻子,在聽到流放海外之事,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了朱厚煌,他們立即明白了這是朱厚煌的意思,雖然不知道朱厚煌怎麼請動許泰幫他說話,但是這不是重點。這些大臣都很明白,人口對一個國家的重要性,之前所謂的雍國不過是一個笑話而已,但是此刻將這些人都發配到雍國之後,不出數載之後,東雍就是一個真正的國家了。
其中的影響如何,需要細細思量。
楊廷和先反應過來,他心中暗道:“雍王不習儒家,偏愛征伐,如果東雍貧弱,雍王還能安分守己,如果雍國富強,雍王定然不甘心在荒地之地,或者說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到時候有是一場大亂子。早晚要將雍國給削了。”
私交是私交,公事爲公事,縱然楊慎與朱厚煌關係不錯,但是卻不能改變,雍國在楊廷和心中不和諧的地位。如果不是有正德在,楊廷和早就將雍國給削了。又怎麼想給雍王增加的實力。
他立即出列說道:“不可,流放荒地,使百姓流離失所,而且長途遷移,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死在途中,豈不是更陷陛下於不仁。”
王瓊還沒有考慮清楚利弊,他其實也不太贊成增加雍國的實力,可惜楊廷和先說一步,王瓊的立場完全就變了。一來敵人的反對的就是我們支持的。二來就政治立場上了,楊廷和雖然因爲丈量田畝的問題,得罪了不少人,但楊廷和的基本盤還是文官一系了,楊廷和的基本盤與正德並不對付,甚至說是對立,也虧有楊廷和居中調和,這纔在正德面前楊廷和不可或缺的原因。
而王瓊就靈活多了,作爲一個實幹家,他所注重的並不是什麼道德禮儀。而是如何將事情辦下來,所以講究實際的王瓊就與正德身邊的近臣關係不錯,這也是爲什麼王瓊想爲許泰請功的原因之一。
這是許泰提出來了,王瓊也要考慮得罪正德近臣的緣故,也不能輕易否定。不過楊廷和一出口,就將王瓊所有問題解決了。
王瓊立即出列說道:“臣以爲楊大學士之言不妥,爲這些叛軍士卒着想,就當流放海外,雖然流放荒蕪之地,會有很多傷亡,但是流放乃是一代之苦,而貶爲賤民乃世世代代的苦楚。如果叛軍士卒知道,他們自己也會選擇流放吧。這纔是昭顯陛下仁德之舉,請陛下三思而後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