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煌忍不住皺起眉頭,下意思的說道:“他有說什麼嗎?”
“有。”鄭懷興說道:“莫賊的意思是,不想在升龍城之中開戰,唯恐列代先王的經營毀於一旦。所以約殿下明日正午,在南門之外一決雌雄。”
“你覺得他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朱厚煌問道。
朱厚煌這一問幾乎是下意思的,並沒有想從鄭懷興這邊聽到什麼了不得的答案。
鄭懷興說道:“殿下,不知道殿下先得到升龍城的財貨,還是升龍城的人心?”
“當然是升龍城的人心?”朱厚煌說道,他需要升龍城的人心嗎?當然是不需要,至少現在不需要,他不過對升龍城短期佔領而已,求的就是財貨,但是能這樣說嗎?
當然不能,否則朱厚煌的臉面往哪裡放啊?
鄭懷興說道:“殿下,既然如此,殿下何不下令休戰,再書戰書一封送上城樓,待明日此事定然傳遍全城,到時候舉城百姓,都會盛讚殿下仁德的。”
朱厚煌面無表情,心中不住抽搐,他聽了鄭懷興的話,越發覺得,連夜攻打是一個好辦法,最後一把火將升龍城燒了,毀屍滅跡,就好像湘軍在天京做的一樣。他看向鄭懷興的目光多了幾分探尋。
鄭懷興以爲朱厚煌真在認真的聽自己說話,卻不知道朱厚煌正在心中暗自琢磨,要不要將這個人給殺了。
鄭懷興繼續說道:“殿下,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就是瓦解莫氏軍心?”
“瓦解軍心?怎麼瓦解?”鄭懷興說道。
鄭懷興說道:“莫氏的根基不在升龍,而在升龍南百里之外的海陽。所以莫氏軍中大多少爲海陽籍。是海陽子弟兵。但是隨着莫氏入主升龍,他的親信將領,都已經將家搬到升龍,此刻城中就有很多莫氏軍中將領的家眷。當然關雲長敗走麥城之時,被如何瓦解軍心的,殿下可以用之。”
“好。懷興果然有王佐之才。”朱厚煌大喜道。他立即想到比鄭懷興多一點的東西,就是錢財,他可以用搜索莫賊餘黨的名義,對升龍裡面的官員進行大清洗,即便是洗劫了整個升龍能有多少錢,任何時候,百分之八十的財富都掌握在百分之二十的人手中。甚至在動亂的的升龍城中,這個比例只會更大。
如此朱厚煌可以去洗劫那沒有一兩銀子的苦哈哈嗎?
忽然他想起李自成在北京的所做所爲,立即明白了,原來李自成深明搶劫這一門學問的奧義所在,直接從官吏動手,自然能足夠的收入。
“就請,懷興代孤寫一封戰書,射上城樓,不過時間就放在三日之後,南城之外。”
鄭懷興聞言不由大喜道:“是。”
他有兩喜,一喜是朱厚煌稱他性命,這表示朱厚煌將他擋成自己人,二是朱厚煌讓他持筆寫戰書,顯然是很看中他。
鄭懷興熟知天朝典故,自然爲帝王代筆的人都是些什麼人,內閣翰林學士。雖然不知道雍王身邊是不是這個規矩。但分明看重的信號。
前一點,他想得倒對。後一點,卻大錯特錯。
朱厚煌之所以這樣做,完完全全是因爲朱厚煌身邊沒有人。東雍缺人的厲害,但凡有一個人才都要塞到基層當小吏。而軍中事務,他一手調教出來的軍官雖然在四書五經之中,沒有什麼學問,但是執行朱厚煌的命令,然後寫上一份報告的能力還是有的,不過自然是大白話,毫無文彩可言。
這些人支撐起朱厚煌軍中的指揮系統,自然不用更多的幕僚。
這些都是跟着朱厚煌一戰接着一戰磨礪出來,但是寫戰書之類的任務,朱厚煌找遍全軍,未必又比鄭懷興的合適的人了。
鄭懷興讓去找了一些筆墨紙硯,讓一個士兵趴下,用宣紙鋪在背上,毛筆一點,就開始寫起來。
朱厚煌表示很無語,找筆墨紙硯的時候,不再找一張桌子嗎?反正費不了多長的時間,似乎是文人的惡趣味。朱厚煌表示無法理解。
鄭懷興的文采如何,朱厚煌沒有去欣賞,他草草看了一遍,只覺得一手行楷寫的不錯,但是典故太多,朱厚煌非要一個一個去想才能想明白,但是朱厚煌沒有那個性質去猜。直接遞給鄭懷興說道:“送上去。”
這一次不需要鄭懷興親自去送了,派一個士卒再次坐着吊籃上了城頭。
莫登庸手中就多了一張戰書。
莫登庸看到手中這一張戰書,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此刻皇城之中只有三千疲憊之卒。如果朱厚煌不顧傷亡的來攻,說不定他只能匆匆忙忙的逃走了。
一旦離開了皇城,莫登庸的下場,他自己就可以知道。
黎氏的餘澤尚在,他一旦離開升龍,就代表的他的失敗,到時候定然有一批人要起來造他的反。到時候外有大明,鄭綏,內有各地 叛亂,他的日子就不好過的很了。
不過有了這一份戰書,能將戰事退到三日之後,足夠莫登庸喘過這一口氣來了。、
朱厚煌給莫登庸下了戰書,將數千士卒留下來,在廣場對面的府邸之中,安營紮寨。
這些府邸的主人自然一掃而空,如果與鄭氏關係近的,不過是暫借而已,如果與莫氏關係近的,自然以莫氏黨徒論處。
皇宮附近的人都是達官顯貴,房子也是高宅大戶。外牆比一般的外牆高多了。所以以外牆爲支持,幾乎是一座小城池了。
再加上這個時候才運進城池的火炮,防禦力已經足夠了。
朱厚煌立即將吳鳳儀找過來。說道:“舅舅,你也知道東雍的財政情況,而今年東雍的財政能有一個什麼樣的收穫,就看舅舅了。”
吳鳳儀作爲東雍最高的情報機關的負責人,可以說比朱厚煌本人更瞭解東雍。對朱厚煌的財政,他這裡也有一分報告,自然可以知道,財政已經惡化到了什麼程度。
朱厚煌離開東雍已經一個多月,即便在吳行之的百般節儉之下,也漸漸枯竭,幸好,王陽明從峴港送到東雍第一批銀子,不多,大概有十萬兩,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但是十萬兩隻能解燃眉之急,概因在江西第二批,第三批俘虜都開始起運了,未來花錢的地方,只會更多,不會更少。
所以必須在升龍大撈一筆,只能多不能少。
“臣定當不負殿下之命,從升龍城之中榨出銀兩來,只多不少。”吳鳳儀說道。
朱厚煌說道:“舅舅知道孤的心思遍行了,不過不需要太過,以莫氏黨徒的名義,將各路官員抓過來,好生拷問,如果真的有清官,放一馬一行。還有給鄭氏一個面子,其餘的一個也不能少,人命與錢財讓他自己選,而且家中有人在莫氏軍的,統統控制起來。記住一個也不能少。”
“是。”吳鳳儀說道。
如果是一個傳統的士大夫,吳鳳儀面對這樣的任務,或許會有些牴觸情緒,但是吳鳳儀錦衣衛出身,錦衣衛是幹什麼的?從來是幹髒活的。而這樣的活,在錦衣衛的眼中連髒活都算不上。
“還用,不要多用我們的人,要用安南自己人來,讓他們得罪人,還有不讓他們有機會貪污。”
朱厚煌再次說道。
他之所以這樣做,不過是效仿臨時工之計而已,朱厚煌作爲大明雍王殿下,終究是要些臉面的,不是李自成這樣的草寇。將事情半完之後,朱厚煌再將辦事的人一殺,就能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