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爲太后長遠而來。”楊慎說道。
張太后嘴角微微一勾,她笑了,她的笑聲越來越大,聲音之中透出一股淒涼之意,說道:“哀家還有什麼長遠,這宮中死的夠多,不乏哀家當年下得手。因果報應,方有此難。有什麼好說?但是哀家一輩子都並不會受你們這些亂臣賊子的恩惠。”
楊慎心中一嘆,知道張太后對父親懷恨在心。立即辯解道:“太后,先帝之事,我家父子絕對沒有半分對先帝不利之處,只是雍王實在不堪爲社稷主,家父萬不得已,纔出此下策,絕非情願。家父知道太后心中怨恨,待大事一了,臣願意代替家父向太后謝罪。只是家父念念不忘的大事,不是別的,正是孝宗皇帝承嗣大事,太后忍心孝宗皇帝在地下斷了香火嗎?”
張太后正在轉動佛珠的手,微微一滯,說道:“你說,到底是什麼事情?”
楊慎將的嘉靖想要藉此機會,確定興獻王的地位一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張太后臉色更冷了,說道:“如今之事,就是你楊家惹下的禍事,若是當初雍王繼位,斷斷不會如此。”
張太后其實並不太喜歡雍王。
無他,張太后與兒子關係不大好,但是畢竟是母子情分在,對正德雖然有不喜歡之處,但是正德一死,所有事情都淡了,反而遷怒於正德身邊的人。
雍王就是其一。
不過張太后也覺得雍王即便再不靠譜,也受過正德不知道多少栽培,對正德身後之事,斷然不會如此無情。
楊慎對此啞口無言。
不過張太后卻不能不爲孝宗弘治皇帝着想,爲她自己的丈夫着想,她心中暗暗怨恨嘉靖,覺得嘉靖得了自己的家的皇位,卻不知足,反而要讓自己家這一脈絕嗣。
實在不是東西。
她想了想,說道:“你要哀家怎麼幫你?”
楊慎說道:“請太后下一道懿旨,追封興獻王爲帝,尊興獻王妃爲後。”
“什麼?”張太后恨屋及烏,對嘉靖不喜歡,連對嘉靖的父親也不是太看進眼裡面。所以聽了楊慎的話,簡直以爲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一樣。
楊慎說道:“太后,興獻王夫婦乃皇帝本生父母,有養育之恩,當以加恩,但是由太后加恩,與陛下加恩是完全不同的結果。”
張太后要加恩,不過是虛名而已。但是嘉靖想要的卻是正名分。張太后雖然手婦道人家,但之宮中打滾了這麼多年,馬上理解了楊慎的言外之意。
思忖片刻道:“好。”
張太后取來筆墨紙硯,瞬間寫下一封懿旨,蓋上太后御寶。楊慎見狀輕輕的鬆了一口氣,覺得事情已經定下來了。
楊慎理解告別了張太后去找楊廷和。
楊廷和見了懿旨,大喜道:“好。”隨即自己親自出城,去見蔣氏。楊廷和親自將這封懿旨宣讀給蔣氏。
蔣氏雖然也是士林出身,家中也算是書香門第,但是又怎麼見識過這麼大的陣仗,只聽封她爲後,追封興獻王爲帝。她卻看不破這後面的彎彎繞。高高興興的去見嘉靖了。
“母后,你怎麼來?”楊廷和封鎖消息,等蔣氏出現在嘉靖面前的時候,嘉靖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蔣氏笑眯眯的將事情告訴了嘉靖,並且將手中的懿旨遞給了嘉靖。
嘉靖拿過來一看,臉色陡然變了,說道:“好一個楊廷和。”
蔣氏再怎麼糊塗,也看出來不對勁了。再說蔣氏也不會是糊塗,單單是見識不足而已。立即說道“璁兒,可是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不對了。
嘉靖好容易將楊廷和逼入道義上的進退兩難的境地。只有蔣氏要緊牙關不鬆口。楊廷和就陷入被動之中。
這樣一來,楊廷和就有可能答應嘉靖的要求。
可是現在蔣氏輕信人言,將這大好局面葬送了。不過蔣氏畢竟是嘉靖的母親,嘉靖又能說些什麼啊?只好強顏歡笑說道:“沒事了。”
但是知子莫若母,嘉靖還瞞不過蔣氏的眼睛,蔣氏說道:“璁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嘉靖說道:“沒事。”
蔣氏臉一板說道:“璁兒。”
蔣氏對嘉靖教育從來是以嚴母的形態著稱,所以,嘉靖很害怕蔣氏。立即結結巴巴的請情況給說了。
蔣氏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你父王看見你當上皇帝,已經心滿意足了,至於稱你父王是父親,還是叔父。其實他根本不在意。我在路上也聽說過京中的爭執,你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不用以我們爲念。”
蔣氏其實沒有這麼大脾氣,不過是因爲兒子的要求才在城門之外演出這樣一齣戲。蔣氏將一顆心完完全全的放在兒子身上,只有兒子好就行了。自己如何並不重要。
嘉靖說道:“兒子知道該怎麼辦?”
蔣氏越是這樣說,嘉靖心中越是慚愧。
孝道是什麼?可能在現代只剩下贍養義務。但是在古代孝道第一義,就是立身功名,以顯父母。
嘉靖自己是天下之君,但是卻不能光明正大的叫母親,一聲“母后。”這強烈的反差,讓嘉靖內心之中受盡了折磨。
旅途勞頓,嘉靖送蔣氏去安頓了。立即召見張璁。
張璁聽了這一件事情前前後後的所有情況,長嘆一聲,說道:“陛下,事已如此,無可奈何。時局不是一日兩日能夠扭轉過來,還請陛下鎮之以靜。耐心等待。相信陛下只要光修德政,會有天下歸心的那一天了。”
張璁所說的,是有用廢話。
不過現在沒有機會,嘉靖也只能等了。
似乎經過這一場大變,嘉靖也安靜下來,似乎已經默認了楊廷和處置,楊廷和也不再出動嘉靖敏感的神經。
北京有些風平浪靜。東雍這邊一時間,也沒有什麼問題,似乎正德十六年下半年,都沒有什麼波瀾。
朱厚煌利用安南雨季這一段時間,重新訓練了三個營的士卒。朱厚煌都在養精蓄銳。
正德十六年,年底。
北風吹氣,北方大面積降溫似乎,似乎也影響了東雍一些,不過,東雍氣溫降低的有限的很,人們不過是給身上加一身單衣而已。
不過,朱厚煌在東雍修整數月,這數月以來,鄭綏也漸漸的適應了東雍事務,不過,他不滿足於單純的行政事務,他接着陸完的路線,想要開闢出從北港到大員的陸上通道。
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務。
畢竟東雍南邊千里之遙,多是沒有開拓的荒野之地,有無數沼澤森林,都需要一一開拓出來,否則單單是修一條路也沒有什麼用處。
不過如今,開拓的速度要比陸完時候慢多了。一方面是因爲陸完能調動整個東雍的財力,但是鄭綏卻只能調動,東雍兩府的財力。
東雍兩府,特別是雍南府已經可以收稅了。
雖然稅收並不多,但是雍南雍北兩府,正式才入不敷出,變成了少有結餘。本來安南戰事消耗了太多了財力,這一點結餘也不不會給東雍留下來,不過。與果阿的交易,在下半年來回了數次。
東雍也開闢了香料羣島航線,大量的香料通過馬六甲,轉運到果阿。
香料東南亞一代並不值錢。但是轉運到果阿價值倍增。這一道航線的開闢,不僅僅是給東雍帶來大量的財源。也給了東雍另一道不依靠大明財源。後者甚至比前者更重要。
朱厚煌現在的財政大量依靠大明,在大明與東雍逐漸敵對的現在,尤爲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