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桃樹之間,有幾間茅房,在桃林之中,看上去倒也雅緻。
一個老人,頭髮早已花白了,手中握着一卷書。一邊讀一邊搖頭晃腦,用枯瘦的手掌拍在大腿之上。
“解元公,解元公。”
一個鄉民跑過來說道:“解元公,解元公。”
老人微微皺眉,說道:“怎麼了,我不是說過,沒事不要來找我嗎?打擾我聽琴了。“
鄉民憨憨的問道:“琴,什麼琴?我怎麼沒有聽到啊?“
老人一拍手中的書說道:“這不是嗎?”
只見書籍攤開,上面寫得並不是漢族,而是一個個其他的方塊字,是樂譜。
鄉民聽不懂老人的話,憨笑兩聲,說道:“解元公,有人來找您。”
“我不是說,不要告訴外人我在這裡嗎?”老人沒好氣的說道:“說吧,他們給了你多少錢?”
鄉民說道:“就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就把我給賣了?”老人說道。
“解元公,一兩已經不少了。這不他們來了。”鄉民指着外面。
卻見小院外面站着兩個人,一個一身文士狀,看上去文質彬彬,身後是一個僕役的樣子,手上拎着幾色禮品。他們一進門就將禮物放下來,文士說道:“在下李賀鬆見過解元公。”
老人說道:“你是?”
“我是寧王幕僚,寧王仰慕先生已久,特別派我來請先生。”
老人斜着眼睛說道:“我哪裡問你是誰的幕僚,而是問你的功名?你是舉人嗎?不像,一個舉人早就能自食其力,哪裡會爲一個藩王當狗。你是一個秀才?”老人察言觀色,說道:“你不會連秀才都不是吧?走吧,走吧,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來跟我說話。去休,去休。”
李賀鬆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手上握着骨節咯咯吧吧做響,最後鬆了一口氣,說道:“解元公既然不方便,我等過幾日再來拜訪。”說完話,起身就走了。
李賀鬆走到外面,狠狠的看了老人方向一眼,眼睛之中充滿了怨毒。
這個老人就是唐寅。
看人走之後,唐寅立即打開禮物,一看都是普通東西,幾樣文房四寶,幾色點心。唐寅皺起眉頭說道:“這是什麼東西,裝禮賢下士都裝不出來。”
身邊的鄉民說道:“解元公這些東西已經不錯,如果賣出去,要好幾兩銀子的。”
這個鄉民是唐寅本家,唐寅吃住在桃林之中,看上去風雅之極,但是誰知道唐寅苦處,他功名不成,事業不順,雖然名滿江南,但是卻是貧困潦倒,如果不是唐氏宗族支持,他連一處桃花庵也沒有。所謂的桃花庵也不是在桃林之中的幾間房子,日日透風,有什麼好的。
“解元公,也不是我說你的,按理說你是大聰明人。怎麼看不透啊,不管是那什麼王怎麼樣,你去混幾兩銀子,豈不是比在破房子裡面吹風強得多啊。”鄉民說道。
“哎,我豈能不知道,只是這寧王實在是挨不得。王年兄最近在江西治盜,但是江西的大盜都是從哪來的?”唐寅淡淡的說道。
“那來的?”鄉民問道。
“寧王府來的。”唐寅說道。
“哎吆,這寧王爲了撈錢,還是不折手段啊。”鄉民感嘆道。
唐寅有一股無語的感覺,這根本不在重點好不好。根本是寧王有圖謀不軌的意圖,又怎麼能往前去啊。他暗道:“算了,和他們也說不清楚。”唐寅說道:“去,將這些東西都買,給我弄一頓好的。”他忽然想起那個李賀鬆走後的眼神,覺得有一點不安全,接着說道:“算了吧,我也去一趟吧。”
“這是吳縣吧。果然繁華之極。”朱厚煌不由的感嘆道。整個大明的精華都在江南,江南又怎麼不繁華啊。
朱厚煌放眼望去,一路青石板路,左右都熙熙攘攘的人羣。文士帶扇,仕女帶笑。好一副江南工筆畫啊。即便與現代的高樓大廈相比,也別有一番滋味,讓朱厚煌有一股留戀往返之感。
吳行之說道:“公子如果想得話,可以在這裡多停留幾日。”
“算了吧,在這裡多停留一天,都多花好幾十兩銀子,還是趕緊去拜訪六如先生,拜訪之後。還要抓緊上路的。”朱厚煌擺手說道。
吳行之也是江南人士,雖然不是吳縣人,但是對這裡也不陌生,不一會兒,就打聽到唐寅在住在鄉下。朱厚煌就趕緊僱了一艘船,往鄉下走了。
這一次朱厚煌帶下來的人並不多,不過幾個人而言,吳行之,吳明,一文一武,再加幾個侍衛,一行五六人而已,一艘烏篷船裝下來,一路搖搖擺擺而去。
大約過了半日功夫,終於來到了唐家鎮,由吳行之引路,直接去找唐家。
這個小鎮大半個都是唐家的,找唐家非常好找。找到唐家之後,然後再找唐寅卻是容易的多了。
卻在唐家鎮一個小酒館裡面,唐寅正喝的罪熏熏的,一個人跑過來說道:“解元公,解元公,有人來找你,是個什麼王爺?”
唐寅說道:“是寧王的人嗎?不見,不見。你打發走他們吧。”
朱厚煌等了半天,卻見傳話的人又過來了,說道:“解元公不見你們,你們走吧。”
吳明眼睛一挑,寒光一閃,想要動手。朱厚煌一把拉住了,說道:“既然這位解元公看不上我這個王爺,還有什麼好說的,走吧,找一個地方吃一頓飯。咱們就回去吧。”
朱厚煌本身對唐寅這人並沒有求賢若渴的意思,因爲在他看來,一個一方面造詣很高,另一方面必然平庸,不可能有那個方面都是全才的人。至少唐寅不是這樣的人。
唐寅在書畫方面的天賦,即便是在後世也是如雷貫耳的存在,朱厚煌絕對不會看不起他在藝術上的成就。但是藝術這東西,能當成,還是能當喝啊,他需要是一個不絕糧道的蕭何,而不是下筆成文,一字千金的李白。故而他來請唐寅,不過是表達自己求賢若渴的態度。內心之中有多看中,倒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