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毛利就元反而不緊張了,說道:“殿下,臣與雍王殿下商談過,只要殿下肯投降,雍王殿下願意保全殿下的性命。”
大內義興忽然哈哈大笑說道:“毛利,你覺得我是貪生怕死之輩嗎?”
毛利就元說道:“不是。”
在他印象之中,大內義興是一個英雄,在戰場之上從來沒有懼怕過。怎麼樣的危險境地,也沒有讓他眨一下眼睛,絕對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大內義興說道:“我的人頭在此,他想取就來取,讓我苟且而活,卻是做不到的。”
以大內義興的年紀還能活幾年了,一般年紀到了這個時候,大半都在考慮身後之名,大內義興驕傲了大半輩子,英雄了大半輩子,豈能到了老了,留一個不好的名聲,如此還不如死了算了。
不過,毛利就元也找好了切入點,說道:“殿下,你不爲自己想想,也要爲大內氏想想。”
大內義興說道:“大內氏,你覺得義隆怎麼樣?”
毛利就元說道:“義隆公子,雖然有些像公卿。但是文武雙全,一表人才。”
大內義興說道:“能不能保全大內氏基業。”
毛利就元很想說不能,但是卻不能昧着良心說慌,說道:“能。”
的確大內義隆或許比不上大內義興,但是保全大內氏卻還是可以的。
大內義興說道:“那我有什麼可擔心的。”
毛利就元說道:“義隆公子,什麼都好,只有一點不好。義隆公子是一個君子,他太重感情了。”
大內義興心中一嘆,他擔心的,放心不下的正是這一點了。
普通人重感情,也許是一個優點,但是作爲一家之主太重感情,卻不是一個優點,反而是缺陷了。
毛利就元也看出大內義興的擔心,乘熱打鐵說道:“殿下覺得自己戰死長崎之後,義隆公子會怎麼做?”
大內義興還想說什麼,毛利就元就打斷了大內義興的話,說道:“我猜殿下,定然有所安排,但是他肯定義隆公子會按你安排的做嗎?”
大內義興說不出話了,他想起剛剛過去不久的關門海峽之戰,他給大內義隆的安排之中,可沒有這一戰。
他死後,大內義隆會做什麼,大內義興自己也不知道。
“義隆公子是至孝之人,如果殿下死在這裡,義隆公子一定會視雍王爲仇人,處心積慮想要報仇,即便義隆公子能壓制住仇恨,但是雍王難道沒有心結嗎?對自己所殺之人的兒子,雍王不擔心對方報仇嗎?臣擔心,殿下死在這裡,大內氏與雍王一方結了死仇之後,即便義隆公子忍得了一時,恐怕忍不了一世啊。殿下自己覺得雍王殿下與義隆公子,誰勝一籌?”
毛利就元說道。
這是明擺的事情,大內義興說道:“雍王開闢東雍,勝過義隆。”
毛利就元說道:“如今雍王才二十有三歲,與義隆公子年紀彷彿,殿下就想看見義隆公子結下着一生死敵嗎?”
大內義興的思緒一下混亂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他之前想過的怎麼保全自己的名聲,但是萬萬沒有處於大內義隆的位置上想過。
當然也是東雍一方死咬着要大內義興的人頭不鬆口的緣故。他是退無可退。
但是現在東雍鬆口,他忽然覺得死與不死,是一個問題。
是委屈就全的活着,還是英雄的死去?讓他不知道該怎麼選擇了。
毛利就元想再說一些什麼,然後自己忍住了。
大內義興是一個聰明人,聰明人都不喜歡被人說服。
毛利就元只能點到爲止,否則恐怕還有反作用。只是在這裡只有大內義興已經大內義興身邊的幾個武士虎視眈眈的看着他。
而大內義興有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又不敢打擾,不禁有一些度日如年的感覺。
朱厚煌在成爲等待着毛利就元出來。
朱厚煌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大炮也全部到位了。十幾門有來攻城的大炮,一字排開。只是城主府的圍牆絕對沒有城牆結實,不過幾輪射擊,就可以砸開。
在大炮後面,有很多人都已經準備好了,一半是剛剛投降的日本人,另一半是挑選出來的安南士卒。
這些前夜還在廝殺的人現在居然在同一陣營之中,可謂世事奇妙啊。
朱厚煌在他們身後安排了下雍軍用火槍壓陣,如果他們後退自然是一輪齊射,用他們逼着衝入城主府。
朱厚煌已經準備好了一長血戰。只是毛利就元一直不出來,朱厚煌幾乎覺得這毛利就元是不是早就一命嗚呼了。
就在這個時候,城主府的大門忽然開了。
大內義興從城中走了出來。每有帶一把刀,顯然是出來投降的。
朱厚煌心中猛地一動,暗道:“這毛利還真是一個人才啊?”他將毛利就元的評價又調高了好幾個檔次。
大內義興說道:“罪臣不識大明天威,使臣在大明爲亂,臣已經知罪了,已經將宗設斬首。臣知道此罪萬死莫恕,只求殿下,寬宏大量繞過大內氏,臣願意伏法認罪。”
朱厚煌自然會給他一個臺階,說道:“爾既然已經知罪,孤就網開一面,不過當然寧波使臣必須一個不少交給孤,而且要與東海羣盜斷絕所有聯繫,不可自誤。”
大內義興說道:“臣遵命。”
朱厚煌也長出一口氣,心中暗道:“今後,最好不要再打這一種事前沒有太多準備,還要小心翼翼的打。實在太不舒服了。”
不管怎麼說,事情到了這一步了,也算是一個了結了。朱厚煌的日本徵伐也算是靠以段落了,不過,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了。
第一件事情,就是受降。
所謂受降如受敵,雖然朱厚煌覺得大內氏應該是真投降,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朱厚煌還是小心翼翼的將大內氏的所有軍隊繳械,集中居住,等待之後的談判。
戰爭是完了。
戰爭之後的事情,纔剛剛開始了。
比如說,大內義興如何處置。
朱厚煌不殺大內義興,但是將這個老奸巨猾的東西放在日本,他心中感到不舒服,他想了想,準備讓老傢伙卻北京。
朱厚煌是準備放大內義興一馬了,至於到了北京是一個什麼命運,就不知道了。按理說大明對這樣投降之人應該不錯的,當然被一刀殺了也是有的。
朱厚煌反正是不管了。
對於戰利品該怎麼辦。比如長崎城。
長崎城經過這一戰,可以說已經打成了白地了。當然了長崎最重要的財產不是城池,也不是這些建築,而是港口,只要長崎的港口在,長崎即便被燒成白地之後,也能再次發展起來。
與細川氏協議之中的種種條款一項項的落實。
說起來,不要看細川氏曾經爲了大內義興的生死與東雍據理力爭。
有一句話怎麼說,救你的不一定愛你,害你的不一定恨你,細川家對大內義興的生死,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態度。朱厚煌探不清楚。
必須細細談,如同細川家不能交出佐渡島,說不定還要再打一仗。
還有少貳家與大友家也是一個麻煩,他們的軍隊就在附近,一兩日之內就能到達長崎城之下,如果不談好條件,東雍能不能在日本站穩腳跟也是一個問題。
朱厚煌覺得千頭萬緒,簡直是一團亂麻。他立即決定,讓許鬆過來,處理這一攤子事情,這些事情在東雍,也就許鬆最適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