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數月之間,南都變化很大。
鄭和下西洋,帶來的漢人進人南洋的高潮,真的說起來,南洋的漢人並不少,少說有百十萬人之多。
楊慎將遷移主力,放在南洋本身的漢人身上。
而且南都這樣一座城池,本身就很有商業吸引力,在短短數個月之內,南都多了數萬人,不過,也發生了一個問題。這數萬人都聚集在港口附近,以港口爲中心,出現了一處聚居區,讓楊慎很尷尬。
本來港口不過南都附屬機構,而現在港口附近人口,與南鬥宮附近的人口相差不大了。
畢竟南都城之內雖然有一條河流,但河流容量並不大,進了必須換乘船隻。大部分商業交流都在港口區了。甚至連馬六甲的商業力量也別吸引過來不少。
不管港口區的意外發展,讓楊慎看得很不舒服,但是南都在楊慎的主持之下,日益興旺,特別是南都以西的開墾情況。
南都以西,在沒有遷都之前,只有少量的耕地,補充一些糧食需要就可以了,而在遷都之後,南都的人口大量增長,讓南都糧食根本就不夠吃了。
楊慎的估計也有誤差。
他本想將被俘虜的數萬土人,全部編戶齊民。但是發現不可以,這些土人大部分是之前建城時的勞工。
被時時刻刻用鞭子打着,纔有精力幹活。這些人根本就不大適應農耕生活。
楊慎不得不將所有奴隸分爲兩部分,一部分就是能夠編戶齊民的,有農業經驗的。而另一部分實在是朽木不可雕也的。
第二部分,楊慎不得已拿出了正德事情的惡政,皇莊。
這些皇莊都是由退伍的士卒當莊頭,用看管奴隸的方式,壓着他們看活,只是這樣產能有限。但是不管怎麼說先將土地開拓出來,將來移民的時候也好辦多了。
在楊慎的種種手段之下,南都肉眼可見的發展起來,南都以西更是有幾十座村莊,幾十座皇莊,還有一些漢人百姓從南洋各地遷移過來。楊慎覺得等年底,就可以在南都以西設好幾個縣,到時候,南都府才能算得上是貨真價實的。
不過,現在的朱厚煌卻沒有這個想法,他要去見王陽明。
王陽明的身體每況愈下,而楊慎的能力有很強,自然而然丞相的權力,就轉移到了楊慎的手中。
王陽明有丞相之名,而無其實。而楊慎是有丞相之實,而無其名。不過這個現象持續不了多長時間了。
因爲王陽明的身體已經走到了最後的關頭。
而朱厚煌現在就是去看王陽明,也許是他見王陽明最後一面了。
王陽明的住處早就不在丞相府之中,而是沿着運河有一宅院,而這宅院引入活水,四周環繞,如同在水中一樣,清冷無比。
讓人進來,就爲之一涼。
朱厚煌一進來,卻見黑壓壓一大片人,都是王陽明的弟子。
王陽明的弟子不少,今天在這裡的不過是跟着王陽明身邊沒有出仕的幾十個人而已。還有幾個親傳弟子。
朱厚煌看見徐愛。問道:“師傅怎麼樣了?”
徐愛說道:“殿下,去看看吧。”說話之間,雙眼似乎有淚光流過。
朱厚煌進去,卻見王陽明在兒子與薛神醫的攙扶之下。斜靠在被褥之下。
王陽明的兒子,王正億是來到東雍之後才生下來的。現在與朱厚煌兒子朱載垣年紀差不多。
朱厚煌來到,王陽明身邊說道:“師傅,弟子來了。”
王陽明的精神很好,說道:“殿下,不用叫師傅,殿下聰明天成,臣沒有教導殿下什麼。”
朱厚煌說道:“不,先生教導了弟子很多。”
是的王陽明沒有教授朱厚煌多少東西,但是有很多東西都潛移默化的,不用說出口的。
王陽明說道:“今日我派人叫殿下來,卻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訴殿下。殿下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做好了。”
說話之間,王陽明顫顫巍巍的從枕頭之下,掏出一份書稿來,遞給朱厚煌。
朱厚煌雙手接過,卻見上面寫着:《格物論》
朱厚煌先接過,安撫了王陽明。王陽明再次靠在被褥之上,說道:“殿下,臣爲宰相的時候,太過忙碌,唯有養病之時,纔有時間整理學問,只是此文一出,今後學我之人,恐怕是我,不知所措了。”
朱厚煌匆匆看一遍,只覺得看得頭大,朱厚煌古文功底還是有一些的,畢竟在大明生活了這麼多年,總不能是睜眼瞎啊。
只是讀着文章,還是很艱澀。裡面有很多微言大義。
這一篇文章以三皇五帝開始,然後引用荀子制天道而用之之言,又融合了朱子格物之說,加上名家正名之理。用古代聖賢爲依據,爲朱厚煌告訴王陽明的所謂的科學正名。反駁奇巧淫技之說,然後定下了所謂格物之法,也就是科學實驗原則。
這是上篇。
下篇是寫心學,誠心正意之說。這裡與王陽明的心學大差不差,但是下面大不一樣,提倡致良知,人人可爲聖賢,鼓勵以上篇的格物之法,制天道而用之。以天道之力造福天下,所謂平天下,使天下得平。
朱厚煌讀過之後,不由大喜過望,他想要的,想確立的學術原則終於有了。一直以來,朱厚煌對府學投入都很大,但是收效甚微。
很多東西,都必須朱厚煌自己指揮,去領導,下面的人才有發明創造之心,時間一長他們也就懈怠了。
不是,朱厚煌的重視不夠,而是凡是讀書人,壓根沒有覺得自己做的是什麼大功業,反而覺得所做的事情比較丟人。
所以,很多東西,必須先生思想上的改變,纔會有行動上的改變。
但是怎麼改變這些人思想啊,朱厚煌不知道,難道拿馬克思主義給弄過來,這些人也未必相信。
什麼科學民主原則,更是被這些儒生所鄙視。
朱厚煌不能不從古書之中,找支持。
但是以朱厚煌的文采,以朱厚煌在儒學上的建樹,根本完不成這一篇大文章。所以朱厚煌從一看看王陽明的,並不是王陽明的才能,王陽明的能力固然很強,能文能武,但是天下間能文能武的多了。
朱厚煌看中的是王陽明在儒學上一代宗師的地位。
而王陽明終於寫出來,朱厚煌心中立即決定,封王陽明爲王。今後對待王家,就好像對待孔家一樣,他就是我朱厚煌推出的聖人世家。
王陽明有一些自嘲。
其他他對這篇文章並不滿意,因爲裡面的文意有割裂,這一篇文章是朱厚煌給他講解的科學思想,然後王陽明用自己的想法,讓他與儒學粘合在一起,從根本上這兩種思想,即便不是南轅北轍,也是相差甚遠的。
朱厚煌讀不出來,是朱厚煌學問淺薄,但是別人未必讀不出來。
事情也正如王陽明所想,他死後,王學迅速分裂,分爲格物派,與良知派。而且格物派的人很少。最後還是朱厚煌大力推動,甚至將格物派的學問列入東雍吏試之中,代替理學,才讓格物派蓬勃發展,直到佔領了儒學絕對部分陣地。
不過,那個時候格物派已經與心學走的很遠了。在一代代格物派大家的彌補之下,成爲體系嚴密的學派。
當然了在格物學派的推動之下,幾乎所有儒生都投入對自然科學的研究,在朱厚煌死後十幾年後,迎來中國科學的大爆發,不過那個時候朱厚煌已經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