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間,數日光陰過去了。
“這就是雍王的手段嗎?”張經臉色蒼白,整個人臉上毫無血色,好像是一個人陷入三九寒天的野外。
對張經來說,他現在面對的局面,比三九寒天還恐怖。
他手中的一封書信,是他父親寫給他的。
張經心中一直以來的擔心,終於爆發了。
書信之中,寫什麼並不重要的,重要的說明。他父母家人已經落入雍王的手中了。
“雍王仁德,豈會做這樣的事情,不過,浙江巡撫何文淵何大人卻沒有這份心了。”雍王這邊的使者說道。
他並沒有說慌。
的確,這個計策正是何文淵所獻。
何文淵想迫降張經。
張經是一塊硬骨頭。他來到寧波之後,種種手段,彷彿要將寧波打造成銅牆鐵壁一般。寧波城要比福寧城堅固多了。
唐宋時代的城牆先不用說,在元代,蒙古人爲了消除漢人的抵抗意志,大量的拆除城牆。寧波城牆也被拆除了。但是在方國珍亂起的時候,元朝再次重建城牆。
進入了明代,基建狂魔朱元璋大規模重修城牆,寧波也在重修之列。寧波城的規格在福寧城之上,福寧城只有四個城門。而寧波城卻有六個城門。當然了寧波城有一點比不上福寧城,那就是福寧城在正德年間重修過一次。
不過,這一點在張經的手中根本不是事情。他此刻就徵召全城民夫,整修城牆,沒有材料,就開始拆除城中的房屋,總之,不惜一切代價強化城牆。
朱厚煌面對寧波都有些發愁。
據說西班牙人想用三千士卒征服大明,不過,他們探查過,就認爲,大明所有的城池都已經城堡化,不是三千士卒,能打下來的。
這在朱厚煌看來,不過是一個笑話。
但是再怎麼是笑話,也能說明一個問題。
朱厚煌可不願意,一城一城的攻打下去,如果這樣大即便雍軍有百萬之衆,也打不下去。
所以,朱厚煌一直再想尋求野外決戰。但是楊一清好像是知道朱厚煌所想,所以,寧可連連失地,也不願意與朱厚煌野外決戰。
所以,朱厚煌才採納了何文淵的迫降之計。
“雍王殿下之意,我已經明白了,只是吾自束髮讀書以來,就知道忠孝之意,家父從下諄諄教誨,莫不是移孝作忠。我寧死也不會投降賊子的,父母養育之恩,只能開始再報了。”張經咬着牙,恨不得將所有牙齒都咬碎,幾乎一字一頓的說道。
張經心中猶如刀絞,將雍王與何文淵恨到骨子裡面了,繼續說道:“雍王大逆不道,就知道心中沒有丁點忠孝之意,只是不知道雍王九泉之下,何以見先帝於地下。”
張經說道:“趕他出去。”
“是。”張經的親隨立即將雍王使者趕出去了。
“大人,還去巡城嗎?”親隨問道。
張經擡起頭來,雙眼之中充滿了血絲,這些血絲好像是瞬間炸裂開來的。
張經說道:“豈能因爲私事,而誤國家大事。繼續巡城。”
或許有些人是僞君子,但是大部分大明士子來說,他們從小讀書,忠孝之意,灌入骨髓之中,張經絕對是孝子。
但是到底做孝子還是做忠臣的分歧放在張經的眼前的時候,張經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做選擇,他只能忍痛選擇國家大義,他心中痛苦卻不是別人能夠知道的。
“下去吧。”朱厚煌聽了使者的彙報,將使者打發下去了。
“殿下,我們真要將張經的父母殺了嗎?”李良欽有一點不忍心。李良欽從江湖出身,禍不及妻兒,已經深入李良欽的骨髓之中。
殺了張經,李良欽不會皺一下眉頭,甚至因張經之事,株連張經家人,李良欽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
但是如果用別人的父母來威脅別人。這就有一點不合江湖道義了。
“怎麼可能?”朱厚煌說道:“孤怎麼能做出這等事情,張經父母現在還在福州,不過暫時百關押而已,孤不過是用來亂張經的心神,如同他真因此開城,那是再好不過了,但是如果不咬牙投降,孤也拿他沒有辦法。”
朱厚煌未必沒有殺張經父母泄憤的想法。
不過作爲一個理智的政治家,朱厚煌立即明白,不能這麼做。
首先,在這個時代道德是一個大問題。不,即便是後世也是如此,想打到一個人的觀點,一般會轉換爲人身攻擊。
因爲大家思想之中,都有一種古老的邏輯,好人辦的事情,就是好事,壞人辦的事情就是壞事。
朱厚煌正要與嘉靖爭奪天下。正要給天下人豎立一個好印象的時候,怎麼會做這種的事情,而且他也明白。這樣做大概也沒有什麼用處。
就如劉邦一樣,項羽用劉太公來威脅,劉邦耍光棍,要分我一杯羹,項羽反而沒有辦法了。
就如現在的張經,他既然已經下定決心,殺了人,只會讓張經更加頑強的與張經作對。
有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朱厚煌怎麼肯做。
“俞將軍,你覺得這寧波城應該如何攻?”朱厚煌問道。
“寧波城處於慈溪,奉化江,東錢湖交接之處,故稱之爲三江口,水系環繞,護城河的水量充沛,而且的城內外有水道相同。欲攻寧波城,必須先得到這些水道的控制權,不過這些水道狹窄之極,我軍水師根本不能進入,必須有小船攻之,而有寧波城牆在,水道進攻,就暴漏在城頭的打擊之下。所以這樣水陸聯合的防守模式,很難進攻。”俞大猷說道。
朱厚煌問道:“難道這座城池就不能進攻了?”
俞大猷說道:“自然不是,只是恐怕傷亡慘重。”
俞大猷的話說中了朱厚煌的心思,傷亡慘重這四個字,讓這朱厚煌不得不慎重考量。首先這寧波城三面環水,是地下水充沛的地方,即便俞大猷不說,他也知道,放崩之法,大概是行不通的。
只能有火炮猛攻了。
但是還是火炮的威力不夠,打破城池,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否則直接用火炮打破城池,也就好辦了。
朱厚煌說道:“你的意思是?”
俞大猷說道:“臣以爲不用急攻寧波。浙江一省的防禦重心都在寧波與杭州兩府,南方各地都一片空虛,臣請命一支偏師,攻克金華處州一帶。或許也可以攻紹興南部?”
朱厚煌說道:“這有什麼用處嗎?”
朱厚煌很明白,他要的不是地盤,而是打崩對方的主力,只要能打崩敵人的主力,那麼江南就任他自有行動了。這些地方不用打,也是他。
俞大猷說道:“連連失土,殿下以爲楊一清真的能做的住嗎?即便他能坐得住,北京那一位能讓他們坐得住嗎?”
朱厚煌立即明白了,俞大猷根本就是逼楊一清不得不戰。
朱厚煌的思路侷限於寧波城之上,而俞大猷的思路卻是開擴的很。
俞大猷繼續說道:“即便楊一清敢抗旨,大不了派遣水師進入長江之中,到時候如果楊一清還能坐的住,臣就要佩服他了。”
是啊,浙江,福建能放棄,但是南京是萬萬不可放棄的,不僅僅是因爲南京是戰略要地,更是南京在大明政治上的意義。
南京是大明的首都,明太祖的孝陵就在南京城外,如果雍王得到了南京,就有了法統的支撐,甚至有了與嘉靖劃江而治的底氣。
這一點,是嘉靖萬萬不能允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