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着楊少峰親自下場忽悠就自己瘸掉的一休宗純自覺的坐到了輪椅上,並且準備下一步直接上擔架。
對於這種人才之中的人才,楊少峰自然不可能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在楊三這個笨蛋身上,而是讓朱瞻基找了幾個錦衣衛裡面的好手來冒充勞工,然後天天陪在一休宗純的身邊,看看他到底什麼時候真的割雞。
能走到哪一步,還是得看一休宗純怎麼選。
最重要的是,眼下馬上就要進行的丹陛石工程相比,一休宗純的分量實在有些不夠看。
永樂十六年臘月,朝廷上下都在忙着盤點一年的得失,比如戶部要盤點去年虧空了多少銀兩,究竟有幾個銀庫裡面開始跑老鼠,工部也要盤點永樂十六年到底都幹了些什麼,究竟修了多少橋,又鋪了多少路,剩下的其他各個部門也是各有各的事兒要忙活。
楊少峰也沒能例外,尤其是謹身殿後面要用到的那塊巨大無比的那一塊丹陛石,更是要趁着寒冬臘月的時候運到皇城裡面,否則就只能拖到明年的冬天。
關鍵在於,這塊丹陛石實在是有些大,而且要運送這塊丹陛石,用常規的手段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爲沒有人也沒有畜牧能拉得動它。
這也就意味着,如果這塊丹陛石不能早早的運到皇城裡面,那麼除了地基之外,它外圍剩下的的其他工程就沒辦法開工進而影響到整個在皇城的營建,甚至是整個都城的營建。
問題是,這數九寒天滴水成冰的天氣,百姓們出來掙點兒工錢不易,真動用上萬的民夫再加上幾千頭大牲口,楊少峰也有些不忍心。
孔子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楊少峰覺得自己不願意幹這個活,而且不願意讓家裡人幹這種活,那就不能讓百姓們來受這個罪。
畢竟是兩個子都曰過的道理,肯定錯不了。
但是丹陛石不運又不行,因爲這玩意是要給朱老四走的,而且象徵着大明的皇家威儀,誰也不敢在這事兒上開玩笑。
然後楊少峰就琢磨着用“勞工”算了——總不能讓他們吃白飯吧?而且讓他們來運送丹陛石,也能讓百姓們歇歇。
再然後,楊少峰就組織了一支兩萬人的勞工隊伍。
然後身爲勞工之一的一休宗純,就有幸見識到了這塊當世最大的丹陛石。
愣愣的瞧了半晌之後,一休宗純才撓了撓已經長出不少頭髮的頭皮,向着楊三問道:“咱們要運送的,就是這塊石頭?”
楊三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就是把這塊丹陛石運進皇城,安放在謹身殿的後面。”
一休宗純哦了一聲,圍着丹陛石轉了大半個圈子,回來之後才愁眉苦臉的說道:“這塊石頭實在是太大了,根本就沒辦法一次把它運進皇城。不過,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很快的把它運進皇城裡面。”
楊三頓時來了興趣,笑眯眯的道:“你說,如果你的法子可行,我替你向上面請功,到時候肯定有賞賜和獎勵下來。”
一休宗純低頭斟酌了一番,說道:“現在天氣很冷,而且沒辦法靠人把石頭給切開,這是運送這塊石頭最大的難題。
不過,我們完全可以在石頭的周圍點上火堆,等燒的差不多了,再往石頭上潑冷水,這樣兒石頭就會裂開,也就好運輸了。”
說完之後,一休宗純擡起頭來,滿臉興奮的望着楊三,說道:“沒錯,這個法子可以可以讓石頭裂開,到時候用車拉進皇城裡面就行了!”
楊三的第一反應就是抽刀砍死眼前這個傻缺——丹陛石是什麼?那是天子上朝時,御攆要凌空而過的御道,也是天子平時要踩的御道,你個傻缺說把丹陛石給弄裂開?
媽了個巴子的,要是能弄裂了運輸,靠人不行難道不能靠火藥?還用得着你個傻缺在這裡廢話?
嫌自己命大你自己去死,這他孃的你是打算拉着這兩萬多的“勞工”還有你家楊三爺外加大少爺一起去死啊傻缺!
可惜的是,楊三的腰間沒有刀,而且楊三也想起了楊少峰的叮囑,當下只得強行擠出一絲笑意,對一休宗純道:“不,這塊丹陛石必須完整的運進皇城,中間不能出一丁點兒的岔子,既不能裂開,也不能有所損傷。”
一休宗純的臉色漲的通紅,反駁道:“這不可能!這麼大的石頭,別說光靠人力了,就算是加上幾千匹馬,也未必能拉得動。”
“那可未必。”
楊三笑着拍了拍一休宗純的肩膀,說道:“這個世界上,總有許多人的智慧遠超了我等凡人的想象,比如我家大少爺。”
一休宗純一愣:“大少爺?”
楊三點了點頭,笑道:“我家大少爺乃是六首狀元,從童子試到殿試,都是榜首魁元,這都城的營建,也是我家大少爺所主持的。
放心好了,區區一塊丹陛石而已,不過是大了些,可是我家大少爺早就安排好了運送的法子,我等只要按照大少爺的吩咐辦事就可以了。”
一休宗純依舊不敢相信。
不過是大了些?
這塊長五丈餘,闊約一丈的丹陛石,重量怎麼着也得在三十到五十萬斤之間,不過是大了些?這是人力可以運輸的?
楊三自然也看到了一休宗純眼裡的懷疑。
只不過,楊三決定用實際的結果來打一休宗純的臉——我家少爺的智慧,豈是你一個凡夫俗子能比的?
不就是大了點兒的丹陛石?
想要運送到宮裡,自然要先修路。
要是擱在往年,這條路大概是極爲難修的,可是如今有了少爺發明的水泥,這路還不是想修多平整就能修多平整?
大不了,不管他現在的地面是個什麼鳥樣,直接就往上鋪水泥,鋪上一尺厚的水泥,難道還承受不住這塊丹陛石的重量?
有路也沒辦法運?就算弄來大牲口也不行?推不動,拽不動?
開什麼玩笑,路面上直接潑水,等水結冰了再繼續往上潑,把冰也弄個一尺厚,再打磨打磨,直接把這種冰路鋪到丹陛石的底下,再加上兩萬多勞工又拉又拽的,還弄不動它了?
撐死了就是多浪費一些水泥,再多浪費一些水,最多再額外加一些繩子和糧食。
多浪費的糧食自然是給這些勞工的,畢竟幾十萬斤的丹陛石,不能讓人幹活還不給人吃飯,就算是牲口還得喂草。
然後一休宗純就看着這塊重達數十萬斤的丹陛石被上萬的勞工用繩子拖着,一點點兒的向着皇城的方向開進。
是的,上萬個勞工,沒有想象中直接讓兩萬勞工蜂擁而上,也沒有藉助什麼牛馬騾子一類的大牲口,而是將兩萬多個勞工分成了兩班,來回輪換着拖拽這塊巨大無比的丹陛石。
最後的結果就是,等到丹陛石運進皇城的時候,已經到了臘月二十二——足足花了二十多天的時間!
……
朱老四的耳朵裡充滿了上萬勞工一起喊口號時的嘿呦聲,整個人就像是傻了一般望着眼前這副熱火朝天的景象。
眯着眼睛瞧了半晌,朱老四纔開口道:“爲什麼不用牲口?”
站在朱老四身後一點兒的楊少峰躬身道:“回祖父大人,這數九寒天的,百姓們忙了一年,牲口也跟着忙了一年,都該歇歇啦。”
“那他們呢?”指着謹身殿外那上萬的“勞工”,朱老四問道:“他們不算人?還是說他們連牲口都不如?”
楊少峰斟酌着道:“回祖父大人,這些都是孫兒花五兩銀子一個買來的勞工,沒有一個是我大明百姓。”
“然後呢?”
朱老四冷笑一聲道:“就因爲他們裡面沒有大明百姓,所以你就拿他們不當人使喚?甚至連大明的牲口都比他們更重要,是不是?”
眼見着楊少峰開始挨訓,剛纔還低着腦袋偷笑的朱瞻基頓時擡起頭來,向着朱老四拱手道:“祖父大人息怒,這件事情,孫兒也有份,是孫兒和義弟一起商量着辦的。”
楊少峰也躬身道:“祖父大人息怒,孫兒知道錯了。”
朱老四呵了一聲,說道:“但是堅決不改,下次有機會還犯,是不是?”
見楊少峰低着腦袋不說話,朱老四又接着說道:“朕知道,這要是換成大明的百姓,你個混賬東西肯定會蒐羅順天府所有的牛馬騾子來代替百姓,如果順天府的大牲口不夠,你還會到更遠的地方去搜羅,是不是?”
楊少峰的腦袋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麼?
大明的百姓多好啊,他們耕種勞作,他們交賦納稅,本公子上街吃的就是他們辛辛苦苦種出來的西瓜,你朱老四的後宮裡也全是他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漂亮女兒。
大明的牲口也好啊,活着的時候要出力幹活,死了還能剝皮吃肉,現在好不容易能跟着百姓們歇息歇息,你還讓人家幹活?
良心讓狗給吃啦?人得知道感恩才行!
至於這些倭奴還有被李彬從交趾抓來賣的“勞工”?
他們算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