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四所謂的多事之秋,並不是無的放矢。
大明確實很大,無論從領土面積還是丁口數量上來說,都是當世最強最大的那個,沒有之一。
然而也正是因爲大明的面積太大,丁口數量太多,所以出現的問題也就太多。
就像溫總曾經說過的那句話一樣,再大的爲困難除以十三億都不是困難,再小的事乘以十三億都是大事!
大明沒有十三億的人口數量,但是落後的交通和通信手段,還有低下的生產力,基本上就註定了大明對六千來萬丁口的問題都應付得很吃力。
更別說大明還攤上了一個特別能折騰的皇帝,和一個更能折騰的六首狀元。
很多亂七八糟的問題表面上看起來都是楊少峰帶着朱瞻基在胡鬧瞎折騰,但是真正的深究起來,卻是朱老四也參與了進去。
比如土地的問題。
楊少峰覺得土地兼併是歷朝歷代堅持不了幾百年的根結問題之一,所以一直琢磨着該怎麼解決土地的問題,而朱老四在翻閱了朱瞻基遞上來的奏疏又查閱了歷朝歷代的文獻之後,同樣打算向着土地的問題下手。
被人當槍使,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基本上就是說的楊少峰和朱瞻基。 шшш▪ тTk an▪ co
楊少峰和朱瞻基衝鋒在前,朱老四打黑槍在後。
效果很明顯,最起碼即墨已經不用太過於操心了,未來百十年甚至兩百年內都不用再擔心會出現土地兼併的情況。
如果往好了想,大明其他的地方是不是可以像即墨一樣,通過發展其他的方面來減輕對於土地的依賴,同時通過立法的手段來解決兼併過快過重的問題?
哪怕是有邊市城這個例子擺在前面也是一樣。
朱老四不是沒有去過邊市城,甚至爲了更加深入的瞭解邊市城,朱老四還帶着夏原吉等朝堂大佬們一起去過。
但是邊市城的情況實在是太過於特殊,對於大明的一千多個州縣來說,並不具備太大的參考價值。
畢竟,不是每個州縣都有邊市城那種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也沒有邊市城那麼多的牛羊和礦產。
相比邊市城,即墨的情況明顯具備了更多的參考價值——儘管朱瞻基和楊少峰都不認爲即墨的情況可以給其他的州做爲參考,但是朱老四卻從中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即墨再怎麼靠海,再怎麼有海鮮和鹹鴨蛋,終究還是有大量可耕種的土地,百姓對於土地的依賴終究要大於海洋。
這也就意味着,對於大明其他的州縣來說,哪怕是沒有海洋和鹹鴨蛋之類的玩意,也可以通過其他的方法來解決百姓對於土地的過度依賴和索取。
另外一方面,光憑着楊少峰和朱瞻基的奏疏再加上錦衣衛的情報,朱老四能夠對即墨現在的情況有一個大概的瞭解和印象,可是再詳細的奏疏和情報,也比不過實地考察來得更爲直觀。
所以朱老四跑到即墨來了。
並且一連好幾天的時間都沒幹別的,就是拉着楊少峰和朱瞻基陪着自己在即墨城和外面的村莊之間閒逛。
至於三個真愛之餘的意外,基本上已經被朱老四拋在了腦後——那三個意外完全就是惹人生厭的混賬,還不如大狗子和二狗子呢。
起碼大狗子和二狗子還知道討好賣乖,那三個意外除了惹自己生氣之外,基本上也沒有什麼用了……
……
“所以,這個混子說的是對的,要想富,先修路。
有了即墨的例子在前面,其他地方不太好說,但是即墨周邊的百姓卻是知道這裡面的好處的,接受起來也就更容易一些。
同樣的,當即墨周邊開始了修路並且能夠讓百姓得到實際好處的效果顯現出來之後,其他地方的百姓接受起來,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面對楊少峰和朱瞻基所謂的即墨模式並沒有太大參考價值的事情,朱老四卻給出了不同的看法:“其他地方確實沒有邊市城的牛羊,也沒有即墨的海鮮和鹹鴨蛋,但是修路本身就能加快財貨的流通,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而整個大明全部加起來,又有多少路要修?百姓能夠得到工錢,除去買糧食之外還能剩下一些,這不是實打實的好處?
至於你們擔心的糧食問題,交趾,緬甸,還有海外,哪裡不產糧?不是說有許多地方土地肥沃到扔把種子就能結出糧食麼?運糧也就是了,算不得什麼。”
這幾天被朱老四好好修理過的楊少峰忍不住低聲道:“運糧的成本還沒算呢。”
朱老四回頭瞪了楊少峰一眼,說道:“寶船是幹什麼的?寶船運送一次糧食,勝過人力運輸十倍不止!
更何況,就算海外運糧回大明,也不是說大明的百姓就徹底不再耕種,該種地的還是要種地,跟以前相比,只有對土地的依賴變得小了些,糧食卻不會因此而變少。
恰恰相反的是,做工的人多了起來,耕種的百姓也能因此而變得富裕一些,這裡面的事情,遠不是你們想的那麼簡單。”
說完之後,朱老四又冷哼一聲道:“可惜啊,有些人光想着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光想着自己碗裡的那兩塊肉,看不到這許許多多的好處,總是在給朕找不痛快!”
楊少峰滿臉懵逼的瞧着朱老四,忍不住伸出手指指向自己,愣愣的問道:“皇爺爺說的可是孫兒麼?”
朱老四瞥了楊少峰一眼,不屑的道:“你?你還不夠!”
被朱老四這個住過豬圈的給鄙視了,楊少峰頓時不高興了,哼嘰了幾聲之後道:“那就是那些士紳了?
孫兒倒是有個法子,可以快速的解決掉那些士紳,讓天下百姓全部站在皇爺爺這邊叫好,就是不知道皇爺爺敢不敢了?”
朱老四呵的一聲嘲諷道:“利用大明月報去跟那些士紳對罵?扶植庶出的士人跟嫡出的去對抗?這種法子,倒也像是你的路子。”
楊少峰卻搖頭道:“若是這麼簡單,孫兒又怎麼會問皇爺爺敢不敢?孫兒有別的法子,只不過這個法子雖好,卻容易引起動盪。”
被楊少峰這麼一說,朱老四卻來了興趣:“什麼法子?”
楊少峰道:“打土豪,分田地,直接把那些爲富不仁的士紳們手裡的土地收回來,然後分給窮苦百姓。”
楊少峰每說一句,朱老四的臉色就黑一分,等楊少峰全部說完之後,朱老四的臉色就徹底黑的像鍋底一般了:“動盪?你這法子哪兒是引起動盪啊,你這完全是要天下大亂!
明明可以通過修路和修律來解決的事情,你非得弄得這麼血淋淋的?真要是像你說的這麼折騰下去,大明就算沒有毀在朕的手上,也會元氣大傷!
真要是這樣兒,倒不如直接向奴爾幹都司和交趾那些地方遷移百姓。”
話音剛剛落下,朱老四卻又瞧了楊少峰一眼,若有所思的道:“以後有什麼想法,直接跟朕說就好了,用不着這麼拐彎抹角的。”
朱老四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晚上一頓全豬宴基本上就解決了。
在楊少峰看來,對付朱老四也好,對付朱瞻基也罷,基本上沒有什麼事情是全豬宴解決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再來一頓。
真正出乎於楊少峰預料的是,在即墨晃盪了好幾天之後,朱老四終於閒不住了,打算親自帶兵出征懟人。
“朕的孫子,只有朕能教訓,他麥鐸算個什麼東西?”
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朱老四忽然就把麥鐸給想起來了:“當初朕就和你說過,活着回來,剩下的事情,自然有朕爲你做主。
如今麥鐸已經跑到西域好幾年,朕也終於騰出手來了,正好除了他,也好替你出口氣!”
楊少峰的感動瞬間消失。
原本以朱老四堂堂一國皇帝的身份,能說出來替自己出氣的話,換成誰,誰不感動?就算是黃臺吉招撫紫氣東來三百年,滿漢融合第一功的洪承疇,也不過是解衣衣之,推食食之,最後再讓洪承疇跟布木布泰有了點兒不可描述的故事,之後洪承疇可是玩了命的替建奴效忠。
如今朱老四擺出這副姿態,若是換成其他人,估計早就感動的拜伏於地,然後心甘情願的爲朱老四拋頭顱灑熱血了!
然而楊少峰就沒怎麼感動,反而想着該怎麼才能勸朱老四熄了遠征西域的心思。
且不論歷史上朱老四好像就是掛在這幾年的,光是遠征西域所需要的時間、成本、所帶來的影響,現在就決不是遠征西域的好時候
更何況,朱老四所說的好幾年和騰出手纔是關鍵!
好幾年的時間,已經足夠麥鐸在西域經營起一塊地盤,順便再搶來許許多多的金銀珠寶。
或者說得再直白一些,朱老四之所以放任麥鐸跑到西域,根本就是打算讓麥鐸好好禍害禍害西域,然後大明再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現,順便再把麥鐸這幾年積累下來的好東西都給帶回大明,同時還能轉移一下大明國內的矛盾和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