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方寶劍絕對當得起寶劍這兩個字,什麼吹毛斷髮削鐵如泥之類的說法儘管往尚方劍的身上安就對了,保證沒毛病。
這是楊少峰拿着尚方劍砍了陳後興的人頭之後得出的結論。
劍過頭斷,滴血不沾。
“既然他什麼都不知道,那他也沒有什麼用了,你們說呢?”
楊少峰沒有理會地上死不瞑目的陳後興的人頭,反而笑眯眯的問起了在場的幾個同知和判官。
在場的幾個同知和判官皆是滿臉驚懼。
從五品的知州,哪怕是到了京城,那也是能位列朝班的,現在說殺就殺了,連一絲分辨的餘地都不給。
楊少峰卻沒有理會這些同知和判官,反而扭頭對吳明吩咐道:“調集莒州城錦衣衛的兄弟們,將所有城門全部封閉,等安東衛到了之後讓安東衛指揮使安排人接手,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任何人進出,違令者,斬!”
一個身着從六品官服的同知壯着膽子道:“請天使息怒,一旦封閉城門,這城中的糧食?”
楊少峰迴過頭來,饒有意味的打量着眼前這個同知,笑道:“怎麼稱呼?你千萬別告訴我,常平倉,預備倉,濟農倉,義倉,這四大倉裡全都能空得跑老鼠?”
“下官周義,”同知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先是回答了楊少峰的問話,又接着說道:“下官不負責四大倉之事,所以不太清楚,不過想來是不會空的。”
楊少峰臉上的神色再一次轉冷,就在周義準備閉目待死的時候,楊少峰忽然卻又笑了起來:“本官不管你們以前那些狗屁倒竈的破事兒。
陳後興已經死了,如果你們不想陪着他一塊兒,就老老實實的聽本官的吩咐,要不然的話,本官給你們面子,本官手中的尚方劍可不會給你們面子。”
周義等人頓時大喜過望,互相對視一眼之後,便齊齊向着楊少峰拜道:“請天使吩咐,我等一定盡心竭力!”
楊少峰嗯了一聲,吩咐道:“待會兒戴好口罩,挨家挨戶的給本官查,看看到底有多少百姓染了疫病,又有多少大夫和藥材,有多少需要現在就去做的事情,都給我弄清楚。
當然,爲了保證你們這些人的安排,本官會安排幾個親兵跟着你們,想必你們都沒有什麼意見吧?”
說完之後,楊少峰也沒理會神色各異的同知和判官,反而對狗子吩咐道:“挑幾個人手,保證每位官老爺都有兩個咱們的兄弟貼身保護,免得他們染疾而亡。”
等到狗子躬身應了之後,楊少峰又對跟在身後的幾個學生吩咐道:“該查問記錄些什麼,來的時候爲師已經交待過了,你們幾個也跟着一起去。
還有,每家每戶有多少人都記錄下來,告訴城中的百姓,不要走動,不要出門,他們所需要的菜蔬糧食,本官會安排人送到他們家裡,若是有誰違犯,立斬不饒!”
都吩咐完了之後,楊少峰才扭過頭來對周義吩咐道:“你不用跟着他們一起了。你去城中所有的酒樓、青樓等地方都走一趟,告訴他們,打今日起全部關門歇業,不許他們出門半步,若有違犯,立斬!
另外,所有的青樓妓館全部都給本官發動起來,按着本官給你們的口罩樣式去縫製,能縫製多少便縫製多少,本官以每個口罩一文錢的價格從他們手裡購買。如果有誰敢嘰嘰歪歪的不同意,一律查封,疫情結束之後,相關人等遠竄三千里!
還有那些城中的大戶,告訴他們,家中所藏的藥材除了自家所需之外,本官按照平時的市價再加半成購買,誰要是敢不同意,讓他來尋本官說話!
另外,城中所有的石灰和醋都給本官收集起來,先往疫情最重的地方灑,等後面更多的石灰和醋運過來之後,立即將整個莒州城的所有街道和百姓的院子裡都灑一遍。”
吩咐完了周義,楊少峰又轉過身來,對着身後早已跪了一地的衙役們吩咐道:“本官不管你們以前什麼樣子,從現在開始,馬上給本官滾到街上去巡邏,日夜不得間斷,人手你們自己安排,跟那些城狐社鼠之類的玩意兒們都打好招呼,誰敢在這個時候犯事兒,本官保證他們除了死之外,就再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一開始就乾脆利落的殺人立威,倒像是在邊市城時斬殺劉少澤一般的效果,一連串的吩咐竟無一人膽敢違抗,全都老老實實的躬身領命,然後又如鳥獸一般散去。
楊少峰倒也沒再追究其他幾個同知和判官,反而帶着狗子和留下來的一個學生往屋子裡面走去。
杯盞狼籍的桌子上菜餚不少,粗略一眼望去,少說也得十幾個菜式,楊少峰的神色忍不住又黯淡幾分。
百姓死活不知,他們倒是吃好喝好,跟那些前方吃緊後方緊吃的貨色們也差不多了。
狗子瞧着楊少峰的神色不愉,當下便躬身道:“少爺,要不然小的把這些酒菜都倒了吧?”
楊少峰搖了搖頭,吩咐道:“喊人進來把這些酒菜都拿出去吧,回頭撿好的熱熱就能再吃了。現在不比其他時候,有口吃的,能省就得省。”
旁邊跟進來的學生瞧着楊少峰神色不似作僞,遲疑了一番之後問道:“老師,學生有一事不明。”
楊少峰瞧了一眼這個名喚沈顥的學生,問道:“什麼事兒?”
沈顥躬身道:“老師往常總說有法必依,可是今日這幾個同知和判官?”
楊少峰有些無奈的嘆了一聲道:“你是好奇我爲什麼沒殺光他們?我能殺了一個陳後興,自然也能殺得了他們。可是把他們都給殺光了,誰來替我辦事?
這些人不知道在莒州經營了多久,許多莒州的情況都熟悉,現在正是用他們的時候,所以爲師纔要留下他們幾個,讓他們老老實實的去辦事,也只有這樣兒,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把疫情給控制住。”
沈顥有些不服氣,辯道:“那等疫情結束了呢?現在他們老老實實的辦了差,便立下了功勞,疫後又該如何處置他們?”
楊少峰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陰狠之色:“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正所謂秋後算賬,冬月刑殺,這些人現在立下的功,也只夠他們活到秋後!”
沈顥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道:“老師的意思是,我們要比他們更狠才行?”
楊少峰瞧了瞧沈顥,忽然就有些放心不下的感覺。
想了想,楊少峰又問道:“徵用城中百姓物資之事,你如何看?”
沈顥毫不猶豫的道:“必然有人會藏匿物資,無論是藥材還是石灰,只要是有用的東西,就會有人敢囤積居奇,等着合適的機會發上一筆橫財,所以更多的還是要強制徵收,對於那些藏匿物資囤積居奇的,該抓的抓,該殺的殺!”
楊少峰卻皺起了眉頭,問道:“若百姓是爲了留下自家所需呢?”
沈顥道:“學生以爲,老師徵用這些物資乃是爲了整個莒州城的百姓,若是莒州城的疫情去了,那他們藏與不藏,都沒有任何分別。如果莒州的疫情不能解決,就算他們藏下再多的物資又有什麼用?終究是躲不過去的。”
楊少峰點了點頭,卻又意味深長的道:“爲官之道如何,爲師說不好,因爲爲師這個官當的,和其他的官員本就不太一樣。
但是你們卻又不同,爲師能護得你們一時,卻護不住你們一世。
所以無論如何,心懷百姓,國家爲重,這纔是一個官員的持身之道。
爲師只希望你無論什麼時候,心中都要記得百姓和國家,記得民族大義,凡事不能違背了自己的良知。”
沈顥自小的經歷如何,楊少峰也不太清楚,但是現在看來,沈顥的心性卻是太過於狠辣了一些。
如果培養得好,這是一個狄仁傑一般的能臣,若是培養不好,只怕會變成張湯一般的酷吏。
而自古來,又有哪個酷吏有什麼好下場了?
……
陳後興隱瞞不報疫情的原因,楊少峰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楊少峰同樣沒把莒州的疫情上報到朝廷。
身處疫區,封閉隔離纔是王道,沒有無線電也沒有網絡,這時候派人出去報信,反而有可能將疫情傳播出去。
再加上來莒州之前留下的那封書信裡已經大致交待明白都需要些什麼,所以楊少峰倒也不慌。
跟這些破事兒相比,楊少峰更關心莒州城內和城外的疫情到底大到了什麼程度,還有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解決這場疫情。
另外,則是諸城和壽光出現的疫情。
誰也不知道諸城和壽光的疫情是屬於哪一種,跟莒州又有什麼樣兒的關係——在交通不是很方便的大明,三個地區出現的疫情很有可能不是同一類別的!
就像是莒州現在的疫情一樣,目前所知道的消息就是來病快,傳染性極強,從發病到死亡只有短短三五天的時間,而諸城的疫情則要好的多,起碼沒有這麼強的致死性。
心中暗自盤算了半晌之後,楊少峰才走出了屋子,在太陽底下半眯起了眼睛。
炎熱的夏天,是傳播疫情的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