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園在紙上筆走龍蛇,從上到下像畫符一樣寫着算式。這種從上往下寫的算式,商洛看起來有些費勁,但現在多少能看懂一些了,這是在算熱值。
在大紙上算了有半個多小時,她在最後的結果上畫了個圈,把筆摔到一邊:
“百分之三十四!就這個了。我們要多噴射34%的燃料。”
旁邊的韓行知覈算了一下,也點了點頭:“是這樣。”
“那麼,這在性能上會有什麼變化?”商洛問道。
“嗯”涉及到專業領域,韓行知也嚴肅了些。
他抱着兩臂,兜了兩圈:“這種乙醇汽油.哦不,這種汽油乙醇的辛烷值要高於汽油,也就意味着它有更好的極限性能,因爲壓縮比更高。汽油這玩意兒和靈氣一樣,不是量越大越好,而是越壓縮就越厲害。成山成堆的蘿蔔也比不上壓縮之後的一點點靈氣。但是.”
他用筆指了指“34%”這個數字:
“雖然極限性能更高,但酒精的熱值無論如何是比不上燃油的,所以我們得多噴射34%的燃料才行。這就意味着油耗也會增加34%——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參數要調整,比如氧氣的進量,點火的時機等等。嗯”
他看着商洛:“先跑一下吧。先把燃料加進去跑一下,然後再調整。今天是大哥你來跑,還是文鴛?”
“文鴛跑,之前我答應”
“不不不,還是你來。”文鴛搖了搖頭,“雖然我很想玩,但現在不是玩的時候了。現在有專業問題要解決。技術問題交給技術總監吧,賽道問題再由我來解決。”
文鴛在必要的時候還是挺靠譜的。
“也好。那我自己上。”
他到更衣室換好了賽車服。正式的賽車服上印了龍江隊的隊徽,八角形的外框裡有寶船的側面剪影。這是龍江船廠的標誌,代表龍江船廠曾經爲鄭和下西洋以及歷次大義戰製造過戰船。從最開始的寶船,再到近代早期的鬥艦,一直到用作秘密武器的【連山號】,全都在功勳卓著的龍江船廠建造。
龍江船廠不需要打廣告,所以沒有和蘭芳公司一樣把賽車塗成百衲衣。天道影傀號上非常乾淨,除了編號【〇〥(05)】之外,就只有深藍色的漆面。
賽車服和賽車一個顏色,頭盔也是一樣。這套行頭倒是不用車隊出錢,是學校給訂做的,尺碼也是照着商洛的尺碼來做。
夾着頭盔,他走到外頭,隔壁穿着橙色隊服的火箭隊也正好出來。
“你們搞定了?”
“沒有,你們呢?”商洛問他。
“也沒有,總之先試試.”
兩輛車都停在檢修站前方,剛纔就在監考人員的監督下把油箱放空,然後往裡注入了
燃油乙醇。
這玩意的比例甚至不能乙醇燃油,只能叫燃油乙醇了。
之前的賽車場本來瀰漫着一股子汽油味,現在則是一股子酒精味。
負責給全場補充燃料的罐車正在朝場外開着。那輛罐車通體都塗成養眼的翠綠色,罐體上繪着“虞衡”兩個字的篆體。代表“虞衡”這一古老而又神聖的職責,維持人類對自然的節制使用,促進文明的可持續發展。
商洛覺得這事情辦得其實還行。至少他們提供了理論上更加強大的燃料,可以幫助所有人都提升成績。至少,他們沒有直接往車裡灌裝56°的白酒。
從這點來看,他們絕對不是一拍腦袋就作出的決策要給學生們添堵,這玩意兒多半是要在之後推廣開來的。只是藉着賽事的名義打一下知名度,冠上賽級燃料的名義也方便推廣一下。
“讓我想到了排隊打疫苗時的樣子.每個人都要塗酒精,一股子酒精味。”
他嘟囔着。
“確實啊一股子酒精味。”一旁有個掛着虞衡部工牌的傢伙正在記着什麼。但他沒有穿官服,穿的是國子監的制服。
“碳中和政策瞭解一下,碳中和政策瞭解一下。”他一邊給過路的人發傳單,一邊不停地寫着什麼。他忽然看見了商洛,“誒?你是?我們是不是見過?”
“?”他看了商洛一眼,“啊,在西苑見過,確實。那時候我在通政司幹活,去拿奏摺送去印刷廠來着。”
“你在打工嗎?”
“說是打工倒也對,因爲國子監的學生就是要在各個部門跑來跑去當苦力.啊,雖然發一點點津貼,但這一天到晚都沒安生的時候,週末都休息不了。我有時候在想,朝廷沒有我們這些實習生是不是就沒人幹活了。大二就這樣了,後頭忙成什麼樣我都不敢想。”
“那這得叫學長了?”
“嗯。學弟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其實我是想諮詢一下報考的方向。學長有什麼建議嗎?”
他放下寫字板:“我鄭重地建議你,不要報國子監。快跑。”
“我明白了.”
商洛坐進了賽車,把方向盤安裝好,蓋好艙蓋,先敲了敲儀表盤:
“眼鏡仔,出來。”
和昨天一樣,戴着圓眼鏡的眼鏡仔怯生生地露出半個腦袋。
“這次性能可能不太對,但你先不要自己調噴油量,進氣量之類的參數,先跑一跑試試。因爲我們要收集準確的數據,等我們調整好了你再微調。”
雖然他可以直接讓眼鏡仔來開車,但還是不能過於依賴他。因爲他固然可以掌控眼鏡仔的狀態,但是文鴛不能。更何況,眼鏡仔本身也未必能掌控全局。
按照之前的慣例,靈氣是用來實現奇蹟的。靈氣可以填補現實和完美之間的溝壑,讓崎嶇的現實實現連續不斷的“完美”,塑成連續不斷的奇蹟。
這中間的“溝壑”固然可以填平,但最好還是不要把什麼都交給靈氣。白星號是這一理論的極端產物,它幾乎完全使用炬素引擎,離開了奇蹟的力量幾乎就無法運行。
而在這裡,眼鏡仔可以協助進行一些細微的調整,但商洛不打算把一切都交給他來安排。至少,他們也要儘量填平“溝壑”,不至於離開眼鏡仔就跑不起來。先把該做的都做好,剩下的再交給靈氣。
所以試跑的時候,他得測試在沒有靈氣參與的情況下,這輛車到底要調整到什麼地步才能正常運行。
做了一下啓動檢查,他把手擱在方向盤等待——不遠處,那臺罐車還在一邊“滴滴滴”地響着,一邊從賽道里往外場外倒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