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總是穿的很快。
柳敬亭開始發揮作用了,一手快板書,讓河南府的老百姓明白了,原來到河南府擔任知府大人的,竟然是前些年,在河南賑災的那位大人。
這一下,老百姓真的相信了,河南府真的來了一位青天大老爺。
不過,這些要求,對於河南府的官吏來說,簡直就是災難了。
府庫裡面,不可能有那麼多的銀子,收到的賦稅,早就進入官吏的腰包了,現在想着他們拿出來,算是蛇洞裡面拔蛇。
雖然說蘇天成的手裡,有皇上賜予的尚方寶劍,可也有着官吏想着,法不責衆,大家都不遵照執行了,難道說蘇天成將所有的官吏都殺掉嗎,從這樣的角度來說,蘇天成算是孤家寡人,不可能與整個河南府的官吏做對的。
抱有這種想法的官吏還是不少的,大家的目光,自然集中到了陝州知州李子雄的身上。
李子雄畢竟是知州,從五品的品秩,管轄着靈寶縣和閿鄉縣,這樣的事情,知縣是不能夠出頭的,品秩不夠,也沒有號召力。
就在府衙派人到州縣宣傳的時候,各縣知縣也派出自己的幕僚,趕赴陝州,找到李子雄去商議辦法了。
河南府雖然屬於貧窮之地,可官吏的收入還是可以的,這裡的諸多官吏,和商賈勾結,隨意的擡高物價,糧食和食鹽的價格,都是令人不敢相信的,這樣做的後果,官吏也是清楚的,必然令百姓越來越貧窮。無可奈何的情況下,賣掉田地,淪落爲佃戶或者是流民。
官吏無所謂,反正朝廷很多的時候,都是免去這裡的賦稅。再說了,這些年流寇騷擾,一切的罪過,都可以推到流寇的身上的。
他們想到的是眼前利益,銀子能夠進入腰包了,纔算是自己的。只要有銀子了,巴結好了上司,想辦法調離,拍拍屁股走人,這裡與自己還有什麼關係。
也不是所有的官吏,都能夠得到好處的。手裡沒有權力的官吏,只能夠靠着俸祿生活,甚至是難以養活家人,眼巴巴看着也沒有辦法,誰叫你自己沒有權力。
問題肯定是存在的,官吏有俸祿,衙役就慘了。混得好的,得到了上面官吏的重視,能夠分配到好差事,賺到的銀子超過官吏俸祿的好多倍,混得差的,討不到差事,境況比乞丐還要慘,飯都無法吃飽。
李子雄也沒有想到,府衙發佈告示之後,十三縣的知縣。都派來了幕僚。
他的怨氣是很大的,本來以爲,蘇天成和江寧營到河南府來了,上面有要求了,能夠趁着這個機會。好好的撈一把,所有的責任都是府衙和江寧營的,與自己沒有關係,想不到蘇天成來了這一手。
陝州這樣的窮苦之地,鬼才願意呆,有錢的士紳富戶,包括商賈,都要想方設法離開這裡,李子雄身爲知州,若是不能夠撈取銀子,辛辛苦苦做官爲什麼啊。
已經在陝州三年了,銀子還是撈取了不少的,就算是那些離開陝州的士紳富戶,老宅子在這裡,每年也忘不了孝敬,更不用說從百姓頭上搜刮的錢財了。陝州是三省交界的地帶,天高皇帝遠,這裡的老百姓,什麼都不知道,畏懼官府,屁都不敢放一個,大不了流寇來的時候,一窩蜂跟着去了。李子雄巴不得流民這樣做。
府衙下發的告示,斷了他的財路,而且要求官府賑濟百姓,這等於是從他的口袋裡面掏銀子,他豈會乖乖就範。
李子雄也不是笨蛋,好歹混到了知州這個位置。
他也認真分析過了,蘇天成到河南府的時間不長,還沒有能夠徹底的立足,說白了,就是沒有支持的官吏,身邊沒有一幫人,雖然說皇上賜予尚方寶劍了,蘇天成不可能大開殺戒,事情還是需要下面的官吏去做的。
有了這樣的想法,李子雄表面上大力支持府衙的決定,還派出州衙的官吏,跟隨下去宣傳,可暗地裡,沒有任何的行動,老百姓是不是有種子,是不是有糧食,他不聞不問,糧食和食鹽等商品的價格,也不去調整。
十三縣的代表來到陝州之後,李子雄昏了頭,竟然安排在官驛世俗,一切的開銷都是州衙直接負責。
與衆人商議的效果非常好,李子雄非常好的滿意。
諸多的知縣,想法是一樣的。
最終,李子雄做出來了決定,河南府一州十三縣,一定要表現出來最好的姿態,配合府衙的宣傳,讓所有的百姓都知道,可具體執行的時候,大家聯合起來抗拒,絕不執行府衙安排的事宜。
十三縣的知縣代表離開之後,李子雄非常得意,他想到的這個辦法,天衣無縫,到時候,蘇天成無法落實承諾,河南府的老百姓空歡喜一場,蘇天成就不要想着在河南府擡起頭來了,自然就要做縮頭烏龜了。
李子雄敢於這樣做,當然還有其他的原因。
陝州發生的一切,都沒有逃過蘇天成的眼睛。
情報源源不斷的到蘇天成的手裡,包括李子雄和衆人商議的具體意見,具體的做法等等,暗線的力量,無處不在。
蘇天成靜觀這一切的發生,暫時沒有采取行動。
他不是不想動手,而是要等待最佳的時機。
經歷了河南賑災的事情之後,蘇天成對官吏的態度,早就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你對人家仁慈,想着人家不容易,人家可不會這樣想,人家出手就是要你的命。
對對手的仁慈,就是對自身的殘忍。
要求河南府一州十三縣做的五件事情,其實是蘇天成設下的一個局。
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果然有人鑽進來了。
得到了皇上賜予的尚方寶劍之後,蘇天成與渠清澤、蘇平陽等人,仔細商議過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樹立起來威嚴,就無法在這裡打開局面,河南府的官吏,要是能夠及時做出來改變,按照蘇天成的要求去做,大家相安無事,可若果想着陽奉陰違,甚至是暗中破壞,那就不要怪他蘇天成無情了。
人畢竟是怕死的,懲治了一個到兩個官吏,其餘的人,還不是乖乖的聽話了。
再說了,蘇天成還有一道關鍵的奏摺,還沒有上奏的,那就是有關河南府官吏的安排事宜,要動就要大調整,零打碎敲的,耽誤時間的精力。
自己在江寧縣的時候,就有了大動作,殺掉了十幾個衙役和吏員,一舉震懾了諸多的官吏,到河南府來了,條件更好,有了皇上賜予的尚方寶劍,還怕官吏不聽話。
一切的準備工作,都在暗中進行着。
這就好比是兩條線,一邊是蘇天成在暗中佈置,有條不紊的推進工作,一邊是李子雄等人,商議好了辦法,準備暗中對抗。
躁動的河南府,註定要發生震動朝廷的大事情。
時間到了二月底了。
馬上就要進入播種的季節了,府衙派出去的官吏,包括江寧營的將士,陸續都回到了洛陽縣,宣傳的聲勢造的很大,而且代表府衙到各縣的官吏和將士,與州縣的官吏一道,制定出來了具體的措施。
這些措施,也是蘇天成提前計劃好的。
比如說種子的問題,必須在三月份以內,發放到農戶的手裡,季節是不能夠耽誤的,錯過了耕種的季節,糧食的收成,比如遭受重大的影響。
再比如說濟農倉的設立,必須在半個月的時間之內完成,州縣衙門的官吏,要到村鎮去了解情況,看看有哪些農戶,已經斷糧,無法維持了。
至於說平抑物價的事情,自府衙的告示發出去之後,馬上就要落實的,片刻不得耽誤。
一切的計劃,都設立的很是詳細,落實的時候,只要按照計劃的要求,就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幾天時間過去了,滿懷希望的百姓和農戶,沒有等到他們期望的改變。
市場上的物價,依舊沒有降下來,不要說其餘的州縣,就是洛陽縣的物價,依舊維持原狀,沒有看見下降的跡象。
這些天的時間,府衙也沒有看見任何的動作。
新任的知府大人,好像大對數的時間,都是呆在江寧營的,沒有過問這些事情。
與此同時,洛陽縣開始出現傳聞了,總體的意思是說,知府大人到河南府來上任了,之所以拿出來這些決定,目的就是爲了展現本人的英明,讓朝廷裡面的大人和皇上知道,至於說是不是需要落實這些決定,那是另外的事情了。
老百姓相信了這樣的傳聞,洛陽縣城內的議論越來越多,老百姓是敢怒不敢言,沒有人敢公開的表示不滿。
這樣的傳聞,很快開始蔓延到其餘的州縣,速度之快,令人不敢相信。
府衙裡面,也開始躁動起來了,最爲典型的就是柳敬亭了,辛辛苦苦的到下面去宣傳了,最後卻是這樣的情況,這是他不能夠忍受的,可蘇天成究竟想了一些什麼,準備採取什麼樣的措施,他更是不知道。
蘇天成終於回到了府衙,這一下,衆人的目光,全部都集中了,想着看看,知府大人究竟會有什麼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