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棟是大明早報的第一批記者之一,劉晉在給大明早報的這些新聞記者、編輯、主編之類的培訓了十多天之後,就開始讓這些新聞記者去各地收集新聞素材,這算是對他們的第一個考驗。
並不是人人都適合當這個新聞記者,儘管劉晉對他們已經培訓了十多天,但他們能否收集到有用的新聞素材,還是要看他們的實踐情況。
羅棟以前是在大明第一銀行工作,因爲學習比較認真,識文斷字比較厲害,再加上爲人比較機靈,所以也是被舉薦上來,成爲了這大明早報的第一批新聞記者。
“收集新聞素材~”
此時,羅棟正在爲這個事情煩惱,雖然說新聞素材的範圍非常廣,上到國家大事,下到一些偷雞摸狗的小事都可以算是新聞素材,但劉晉這邊既然設了這個考驗,普通的新聞素材肯定是沒有辦法交差。
更何況,大家此時都在同一個起跑線上面,想要在大明早報這裡嶄露頭角,想要讓劉晉注意到自己,想要前程似錦,那就必須要拿出讓人滿意的新聞素材才行。
所以和其他的人不一樣,羅棟兵沒有火急、火急的跑去各地瞎轉悠,而是開始仔細的思索,揣摩起來,到底什麼樣的新聞素材才能夠讓人喜歡,最重要的還是讓劉晉劉公子喜歡,注意到自己。
“國家大事這個必須是要的,但大明早報這裡有專門的人去收集這些官方的信息和報道,自己去就是浪費時間。”
“普通老百姓雞毛蒜皮的小事又沒有什麼價值,還真是不好找啊。”
原先的時候羅棟還覺得這個新聞記者倒也算是一個美差,每天什麼事情都沒有,揣着公費到處跑來跑去的收集新聞素材,日子還是可以的。
但是真正要去收集新聞素材的時候,他才知道,事情並沒有想象之中的如此簡單。
“到底什麼樣的事情纔是有價值的,更是能夠讓劉公子看上眼的呢?”
羅棟仔細的思索着,皺着眉頭,漫無目的行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
“大明第一銀行?”
走着、走着,他就來到了前不久上班、工作的地方,大明第一銀行這裡的業務非常的繁忙,來來往往的馬車,進進出出的富貴。
“對啊,我可以收集一些和大明第一銀行有關的新聞素材,這有人貸款賺了錢,隨便寫一寫也是能夠給大明第一銀行宣傳一下。”
“不,不,大明第一銀行並不缺少貸款的,它缺少的是存款的,如果能夠寫一寫和存款有關的事情,宣傳下大民第一銀行存款的好處,這絕對可以讓劉公子滿意。”
想到這裡,羅棟整個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很快,他就迅速的行動起來,大明第一銀行這裡的存款業務非常少,開通這幾個月來,存款的客戶都能夠數的過來,他記憶最清晰的當然是王世瑞老爺子。
王世瑞在京城這邊也是非常有名氣的一個人了,以前是一個大商人,靠着經商攢下了龐大的家業,號稱良田萬畝,家財萬貫。
羅棟很輕鬆的就找到了京城這裡王世瑞老爺子的王府。
“誒?”
“我應該沒有走錯啊,這裡應該就是王世瑞的王府了,怎麼這裡的換了牌匾,變成了張府?”
只是當羅棟來到王府的時候,整個人一下子就傻眼了,因爲眼前這座頗爲大氣的府邸上面掛着的不是王府的牌匾,而是張府的牌匾。
“咚~咚~”
想了想,羅棟還是上前敲門,很快就有一個家丁模樣的人出來。
“你是哪位?找誰?”
家丁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羅棟,見羅棟衣着還算不錯,打扮也像是一個讀書人的樣子,想了想問道。
“這位小哥,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裡以前好像是王世瑞的王府,怎麼就換了主家?”
羅棟滿臉笑容的說道。
“王世瑞他幾個月前就已經死了,他的兒子賭博輸光了家產,這府邸也上個月才賣掉的。”
“我以前就是王府的家丁,所以你也是問對了人,你是來找王府要債的吧?”
家丁看了看羅棟,想了想說道。
“這倒不是,我主要是想要過來拜訪下王世瑞老爺子,沒想到這才幾個月的時間,他竟然走了。”
羅棟搖搖頭有些感慨的說道。
“是啊,世事難料,老爺子其實是被他的不孝子給活活氣死的,他兒子天天吃喝嫖賭,還要納青樓的姐兒做妾,老爺子不需,直接吵起來,一下子就將老爺子氣死了。”
家丁也是跟着點點頭,王世瑞老爺子以前對他們這些家丁還是很不錯的,他也挺念着老爺子的好。
“小哥,那您知道他的家人都哪裡去了嗎?”
羅棟忍不住微微搖頭,想了想又問道,採訪不到王世瑞老爺子了,倒是可以採訪下他的家人,採訪下他的兒子。
“家道落敗,家也散了,其他人我也不知道,他兒子應該在京城這裡的賭坊、青樓之類的吧,你可以去這些地方找找,準能找到。”
家丁想了想說道。
“那好,謝謝小哥了~”
羅棟笑着表示感謝,急着按照小哥的指引開始一家家青樓、賭場去找王世瑞老爺子的兒子王恩逸,準備採訪下這個敗家子。
只是羅棟幾乎將整個京城的青樓、賭坊走找遍了,也都沒有找到王恩逸,大家都找到王恩逸這個敗家子,但都直言,王恩逸已經賭博輸光了所有的家財,現在根本就沒有人願意招待他了。
“最後一家賭場了~”
羅棟按照熟人的指引來到了位於京城外面新開的一家賭場,還沒有進入到賭場,只見從賭場這裡跌跌撞撞的有一個人被推了出來。
被推了出來的人身穿一身破爛的衣服,頭髮非常的凌亂,腳步虛浮,被人輕輕一推就直接在地上連番了幾個跟頭。
接着有好幾個面相兇狠的人走了出來,一看就知道是賭場的打手之類的。
“王公子,沒錢就別進來湊熱鬧了,免得大家難堪。”
爲首的人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人,非常冰冷的說道。
“誰說老子沒錢了,我爹死前在大明第一銀行裡面存了三十萬銀元,我會沒錢?”
“買下你們賭場都綽綽有餘了,趕緊讓開,讓爺進去好好玩個痛快,少不了你們幾個賞錢。”
王恩逸緩慢的站起來,輕輕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很是大氣的說道。
“呵呵~”
“王公子,你就別吹牛了,你老爺子要是在大明第一銀行存了三十萬銀元,你早就取出來輸個精光了,還會落魄於此?”
“你看看,你連衣服都當掉,你還說什麼三十萬兩銀元的事情,你騙鬼呢?”
爲首的賭場管事冷冷的一笑。
他太清楚眼前這個王恩逸王公子了,自從他爹死了之後,他在吃喝嫖賭上面那是變本加厲,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就將老爺子留下來的龐大家業給輸的精光。
當然了,這其中肯定是有人故意設局針對他這個肥羊的,事實上這幾個月來,王恩逸就是肥羊的代名詞,各個賭場一看到他那是熱情萬分,精心伺候,費盡心思的想要將它給留下來。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了,王恩逸輸的連內褲都當掉了,到處賒着賬,欠着錢,一開始大家還相信他爹在大明第一銀行給他存了三十萬兩銀子的事情,但是時間一久,王恩逸始終拿不出那三十萬兩銀子,大家自然就不樂意接待他了,看到他就嫌棄,連賭場都不讓他進了。
“刀疤?”
“我會騙你,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我有必要騙你一個跑退的?”
王恩逸甩了甩自己凌亂的頭髮,雖然人是落魄了,但是這氣勢還是在的,看着眼前的這個刀疤,以前自己來的時候,他可是點頭哈腰,笑臉相迎,以前自己也是根本就沒有見他看在眼中,連正眼看一眼都懶得的那種。
“我刀疤確實不是什麼東西,你騙不騙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果想要進去,你就要拿出銀子了,沒銀子就休想進這個門。”
被稱之爲刀疤的人,臉上有刀疤痕,看起來頗爲嚇人,他冷冷的看了看王恩逸,被王恩逸這樣說倒也沒有生氣。
和這個王公子相比,自己確實是什麼都不算,王恩逸花天酒地,吃過的山珍海味,玩過的燕環肥瘦,都不是他這輩子能夠享受的,他只是一個看場子的打手罷了。
“哼~你們等着,等爺將銀子取出來,到時候你們一個個都要給爺當凳子坐。”
王恩逸一看這樣子,知道今天想要進去幾乎是不可能,只能無奈的丟下一句話,氣沖沖的離開。
一旁的羅棟冷眼旁觀,將這一幕看的仔仔細細,青樓楚館賭場這些地方最現實也最直接,有錢你就是大爺,沒錢的話,你什麼都不是。
默默的跟上王恩逸,繼續看一看他會去哪裡。
王恩逸離開了賭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了看一家酒樓,悶着頭就往裡面走,只是還沒有進去,酒樓裡面的店小二就直接將他攔住。
“去~去,要飯的,也不看看地方,要飯也要等過了飯店才行,我們有吃剩下的到時候再給你一些。”
“你瞎了眼啊,沒看到是我嗎?”
王恩逸一聽,頓時就怒了,這家酒樓,他以前也是常來,菜還不錯。
“哎呦,我說是誰呢,原來是王公子,那真對不住了,我們掌櫃的吩咐了,本店概不賒賬,您要是有銀子,當然可以進,可是現在的王公子您還有銀子嗎?”
店小二一聽聲音,仔細的一看,頓時就笑着說道。
“先記賬上了,回頭等我從大明第一銀行拿到銀子了,再一併給結了。”
王恩逸一聽,揮揮手一邊說也是一邊往裡面走。
只是店小二根本就不買他賬,根本就不讓路。
“王公子,真對不住了,您在本店已經賒賬了十二兩銀子了,這個銀子什麼時候給?您還沒給個點呢?”
“我不是說了嗎?”
“我爹死前在大明第一銀行裡面存了三十萬兩銀子的定期,現在還取不出來,但明年的時候可以取利息,一年也差不多有兩萬多銀子呢,把你們店買下來都綽綽有餘。”
王恩逸很是不爽的再次強調道。
“王公子,你能活到明年再說吧,沒有銀子,這門您是進不去的。”
店小二笑了笑,一副鬼才信你的樣子。
王恩逸看了看對方的架勢,摸了摸自己飢餓的肚子,無奈落魄的離開了。
以前有錢的時候,他朋友遍四海,走到哪裡都是上賓,人人都精心伺候着,現在沒錢了,連吃一頓飯都是問題了。
羅棟慢慢的跟着王恩逸,靜靜的看着王恩逸所遭遇到的一切。
賭場被扔出來,酒樓的門都進不去,找朋友借錢,不僅僅沒有接到錢,還被以前自認爲是好友的人一番冷嘲熱諷,整個人非常的落魄,猶如行屍走肉一般行走在街道上面,以前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的街邊小攤、小販的東西,現在看着也是不斷的咽口水。
漸漸,太陽慢慢的落下,王恩逸拖着飢餓的身子,疲倦的身心來到了一處破落的小院子,小院子當中,一個婦人穿着打滿補丁的衣服在不斷的洗衣服,旁邊還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孩童正在玩耍。
這個婦人雖然在洗衣服,穿的也很破爛,但是從她的長相上可以看出,她人長的很不錯,皮膚白皙,樣貌端莊秀麗,顯然以前也是大戶人家的。
這個小院子雖然破爛,但也被她打理的乾乾淨淨,顯然也是賢惠淑德,勤儉持家之人。
“相公~”
婦人看到王恩逸回來,連忙放下手中的活上前迎道。
“嗯~”
王恩逸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吳氏,長長的嗯一聲。
吳氏是他父親給他說的一門親事,是山東這邊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嫁過來也有十多年了,以前他是看都沒有正眼看過自己的這個妻子,三妻四妾的將一個個小的不斷娶進門,還要去外面尋歡作樂。
現在家道落敗了,以前的那些小妾之類的早就已經卷鋪蓋走人,唯有這個髮妻一直跟着自己,以前一個大家閨秀,現在竟然也是給人洗衣服賺點銅板來養家。
“你怎麼不走?”
王恩逸看了看吳氏問道。
“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生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相公你怎能說這樣的話來羞辱我?”
吳氏一聽,頓時整個人的眼淚就嘩啦啦的掉下來,她是一個傳統的女子,一直以來都恪守着三從四德,跟着王恩逸吃苦受累都算了,現在聽到王恩逸的話,整個人就彷彿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她是王恩逸的髮妻,嫁給了王恩逸,就認定了他,儘管他吃喝嫖賭,花天酒地,但是她一直以來都默默的忍受着,無怨無悔的操持着這個家,帶着孩子。
“娘~”
聽到吳氏的哭聲,一旁王恩逸的兒子頓時也是一下子就撲倒了吳氏的懷裡面哭了起來,如此巨大的家庭變故,王恩逸的兒子也是跟着吃了很多、很多的苦頭。
王恩逸看着自己的妻子,再看看自己的兒子,再想一想自己所經歷過的一切,原本渾渾噩噩的腦袋之中忽然一下子似乎就明白了什麼。
“娘子~”
王恩逸輕輕地樓住自己的妻子吳氏,再抱起自己的兒子,眼中頓時也是泛起了淚珠。
回想自己的過往,往事不堪回首,以前呼朋喚友、高朋滿座,以前三妻四妾,肆意享樂,到頭來,什麼都沒有了,只有自己的髮妻始終對自己不離不棄。
一下子就讓他幡然醒悟了。
“啪~啪~”
他忍不住狠狠的打起自己耳光來。
“我真是畜生不如~”
“氣死了父親,敗光了家業,簡直禽獸不如。”
一邊打自己,王恩逸也是一邊不斷的說道,越說,整個人就越氣,打的更用力,一下子,整個人的臉都腫了起來。
“相公~”
吳氏連忙抓住王恩逸的手說道:“相公知錯能改就行,爹在天之靈如果知道了,肯定會原諒你的。”
“娘子~我對不起你啊~”
王恩逸看了看眼前的妻子,忍不住一下子跪倒下來,很是悔恨的說道。
“相公,男兒膝下有黃金,您怎可對我一個婦道人家下跪,快起來,快起來。”
吳氏一看,頓時就慌了,連忙將王恩逸給扶起來。
“娘子,我都這樣了,你都始終對我不離不棄,我王恩逸何德何能竟然能娶你爲妻?”
王恩逸不願起來,想起自己過往的種種,更是覺得愧疚無比,對不起吳氏。
“相公~”
吳氏一聽,眼淚更是嘩啦啦的掉下來,頓時之間就覺得自己現在所作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咕~咕~”
這時王恩逸餓了一天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相公,你還沒有吃飯嗎?”
吳氏一聽,連忙問道。
“嗯~”
王恩逸很是羞愧的點點頭,以往他那次回家不是酒足飯飽的回家,現在餓着肚子回來,更是覺得難以面對自己的妻子。
“相公,你先坐下,我馬上去給你煮飯。”
吳氏連忙扶着王恩逸坐到院子的椅子上,接着也是去忙碌起來,只是當她來到米缸的時候才發現米缸裡面沒米了,於是摸了摸身上說道:“相公,家裡沒米了,我先去隔壁李嬸家借點米。”
說完她也是匆匆拿起一個布袋就要往外面走去。
王恩逸一聽,頓時整個人就哭的更慘了,一把抱住吳氏說道:“娘子,不要去了,餓一頓而已,沒什麼,更何況這樣的事情,怎麼能夠讓你去,多沒面子,明天我去吧。”
“相公~”
吳氏一聽,頓時就愣了愣,接着眼淚猶如淚水一般涌出來。
可憐她一個大家閨秀,以前可是雙手不沾陽春水,現在卻是要給人洗衣服賺幾個銅板來養家,找人借米這樣的事情,她第一次的時候也是非常難以開出口的,內心之中有過多少的掙扎,臉上又紅了多少,受過多少白眼和冷嘲熱諷,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娘子,以後我再也不去賭博了,再也不去花天酒地了,我會找事做,絕對不讓你吃苦。”
王恩逸抱着自己的妻子,眼淚打溼了衣衫,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老爺子給自己留下的最寶貴的財富不是別的,而是一個賢惠的妻子。
“相公~”
吳氏一聽,頓時也是僅僅的抱住了王恩逸,頓時間就覺得即便是過着苦日子,這也是值得的。
“相公,今天我還是去找李嬸節點米吧,這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餓壞了身子骨可不行。”
再次聽到了王恩逸咕咕叫的肚子,吳氏擦了擦眼淚說道。
“不準去,餓一下而已,又餓不死,以前就是太幸福了,所以纔會如此的糟蹋,就該吃吃苦頭,餓一頓算的了什麼。”
王恩逸笑了笑,接着拉着吳氏對手,讓她坐下說道:“娘子,我現在算是明白了,一切如過往煙雲,唯有娘子你纔是真正值得珍惜之人。”
“我王恩逸對天發誓,如果今後再有對不起娘子的地方,我必遭天打雷劈!”
接着王恩逸跪在地上,豎起自己的手指,對着天就直接發誓道。
“相公~相公~”
“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你沒必要發這樣的毒誓。”
吳氏一聽,連忙說道,整個人也是根吃了蜜一樣甜。
“娘子,你放心吧,我們家其實還有錢,當初爹走之前,將我們家大部分的錢都存到了大明第一銀行裡面,不過的存的是定期,沒到期取不出來,只能夠每年取利息,明天我們就去銀行裡面看看,能不能讓他們先支付一些利息給我們,也好讓我們能夠度過眼下的難關。”
“我想好了,以後我要和老爺子一樣,去經商,我要將我們家失去的一切全部在靠自己的雙手給掙回來。”
王恩逸點點頭,接着站起來非常堅定的說道。
“嗯~”
吳氏堅定的點點頭,她相信自己的丈夫。
這一幕也是被門外面的羅棟看的清清楚楚,也是詳細的記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