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京城的官道上,田二牛和同村的趙猴子非常艱難的行走着。
現在在化雪,道路非常的泥濘,再加上寒風呼嘯,肚子裡面又沒有吃什麼東西,每走一段路,兩人就要停下來歇口氣。
“再走一走就要到京城了,也不知道這京城裡面好不好找事做,有沒有人施粥,帶出來的乾糧堅持不了幾天了。”
田二牛看了看京城高大的城門,對於接下來的日子充滿了擔憂。
兩人都是天津衛的軍戶,說到軍戶就不得不再提一下明朝的戶役制度,因爲這個戶役制度,這軍戶和其它的竈戶、匠戶等等一樣,都是世襲的,祖先是軍戶,這世世代代、子子孫孫都是軍戶。
別以爲這世襲是個鐵飯碗,聽起來似乎還很不錯。
但事實上卻是剛剛好相反,軍戶是大明最底層、最底層的存在,除了那些能夠世襲百戶、千戶的之外,其他的底層軍戶,全部都是大明最窮苦的存在。
原本明太祖的軍戶制度其實還是很不錯的,給一個個衛所分配一定的土地,這衛所的軍戶平時耕種土地自給自足,戰時則是可以保家衛國,這樣可以不花一分錢就養起大量的兵。
但是這衛所、軍戶制度經過了100多年的發展,它已經徹底的糜爛。
曾經能夠北逐元虜的大明精銳大軍,經過100多年的發展變成了最老實巴交也是最窮困潦倒的農民。
因爲戶役制度的存在,這些軍戶子子孫孫都是軍戶,慢慢的這些軍戶都成爲了上級軍官、勳貴們的私人農奴,至於分配給衛所的田地,那也是被勳貴、高級將領、千戶、百戶等等佔的七七八八。
這些軍戶一來不能從事其它的任何行業,因爲這是不允許的,只能夠老老實實的種田,有仗打的時候還要去打仗。
二來成爲了上級的私人農奴,不僅僅要幫上級勳貴、軍官種地,有時候還有很多私人活同樣也要去幹。
三來嘛,這軍田被侵佔,這些底層的軍戶家家戶戶的人口卻是越來越多,一增一減之下,這些軍戶的日子可想而知了。
如果說劉晉出身的下河屯窮苦是因爲靠海,耕地少又不能下海,日子清苦的話,那這些軍戶的日子還要更慘。
一到冬天的時候,大量的軍戶都成了流民,到處乞討,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凍死、餓死在外面,衛所制度是真正徹底的糜爛。
田二牛和趙猴子兩人衣着單薄,穿的棉襖非常的破爛,又發黑,保溫效果實在是堪憂,寒風一吹,兩人也是冷得直打哆嗦,歇息了一下,也是繼續朝着京城這邊走去。
兩人都是軍戶,年紀剛剛二十出頭,家裡面有老婆有孩子,本該是老婆孩子熱炕頭,只是可惜家裡剩下的糧食不多了,和往年一樣,年輕人必須出來當流民討生活,將家裡剩餘不多的糧食讓給孩子吃,而他們則是必須要想辦法熬過這個冬天,直到來年開春的時候才能夠回去。
這是一個極其殘酷的現實,身無分文,只是帶一些乾糧出來,這又天寒地凍,以往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出去之後再也沒有回來。
但是沒有辦法,出去了還可能會有活路,不出去的話,一家人都可能要餓死在家裡,所以縱然是明知道這一點,依然有大量的軍戶成爲流民,到城裡來乞食。
兩人走的很慢,不過慢慢的也總算是走到了城門口。
“兩位兄弟,兩位兄弟,你們是來經常討生活的吧,我們張氏煤業正在大量招人,包吃包住,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張氏煤業做事?”
田二牛和趙猴子來到城門口,還沒有來得及歇口氣,一個衣着乾淨,穿着家丁服的人就立刻上來急急忙忙的說道。
“包吃包住?”
趙猴子一聽,眼睛立刻就瞪得大大的,難以相信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的好事,他們出來當流民,不就是爲了能夠乞食度過這個冬天嘛,現在竟然只要幹活就包吃包住,這樣的好事以前可是沒有聽說過的。
對於這些流民來說,只要給口吃的,什麼事情都好說,更何況還包住,那這個冬天肯定是能夠熬過去了。
趙猴子和田二牛正要點頭答應的時候,又有幾個人圍了上來,一個個爭先恐後的說道:“兩位兄弟,我們三公煤業也招人,去做蜂窩煤,包吃包住,三公煤業可是三位國公爺開的,絕對不會虧待大家。”
“我們周氏煤業也正在招人,同樣包吃包住,幹活賣力的話,我們還會有獎勵。”
“兩位兄弟,來我們四海煤業吧,吃住全包,幹完這個冬天,我們送一套棉衣給你們。”
一個個人都圍着田二牛和趙猴子,條件那是一個比一個好,讓兩人也是傻愣、傻愣的。
不是說這出來乞食連城門都很難進,不是說這出來很難找事做,不是說出來當流民不是餓死就是凍死嗎?
怎麼現在自己好像成了香饃饃,這一個個都和自己稱兄道弟就算了,還拉着自己的手不放,生怕自己走掉一樣。
“這是我們張氏煤業先看到的,你們遵守點先來後到的規矩好不好?”
“什麼叫你們先看到的,他們在很遠的時候,我都已經看到了,走,兄弟,來我們周氏煤業吧,先過來喝口熱水,暖暖身子~”
“你們還要不要臉了?來一個人都說你們先看到的,你們怎麼不直接去搶?”
圍着兩人的人互相之間也是吵起來了,這讓田二牛和趙猴子兩個人更是不知所措,眼睛四處不斷的看了看,很快眼睛一亮,竟然發現了兩個同村人。
“大虎哥,傻熊哥,你們也出來了?”
田二牛和趙猴子也是趕緊走了過去。
“二牛,猴子,來西山煤業這邊吧,同樣包吃包住,一天還有好幾文錢呢,幹活越多,拿的錢就越多,別被他們給忽悠了。”
叫大虎和傻熊的人一看田二牛和趙猴子,也是興奮的叫了起來,接着趕緊拉着兩人來到了西山煤業招人的這裡,對着管事的夥計說道:“謝管事,這兩人是我同村的,不知道能不能一起去西山煤業這邊工作?”
“嗯,既然是你們的同村人,那當然可以,拿好你們的身份牌,以後吃飯、領工錢可都是憑身份牌的。”
謝管事本來就是過來招流民的,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點點頭就給兩人寫好了身份牌。
“大虎哥,傻熊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田二牛和趙猴子拿着身份牌,依然還搞不清情況,連忙問道。
“怎麼回事,這還不簡單,我們這些人啊成香饃饃了,沒看到大家都爭着搶着要我們去做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