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諸多‘只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原因,李長壽當晚並沒有壓制三少爺過來的消息,反而是刻意的放了出去。
這麼一搞,今晚顯然很多人都不怎麼能睡好覺了。
而次日一早,毛將爺自不可能耽誤這等大事,一大早便是帶着上百號親隨,與幾位文官老爺,過來宣佈李長壽的任命。
按照國朝的慣例,尋常襲千戶職,那是必須要進京、去兵部的武選清吏司報到,走流程的。
但東江究竟特殊了些,起碼目前這個階段,李長壽還不用進京、來回折返的浪費時間與精力。
“哈哈,李兄弟,恭喜恭喜啊!”
“李千總,您這身好神氣,好威風哇……”
“哇,千總爺,小的跟您磕頭了……”
隨着儀式走完,正式宣讀完了李長壽的任命,李長壽換上了一身嶄新的大紅色千總官袍,腰掛千總佩刀,腳蹬鹿皮靴,再次出現在衆人面前,轉而便是迎來了一片恭維與喝彩之聲。
有道是: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饒是李長壽因爲飽歷沙場的緣故,皮膚有點略黑,有點不太符合漢人傳統的‘以白爲美’的審美。
但也正是因爲如此,李長壽那等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鋒銳與剛毅,簡直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小山峰!
哪怕他什麼都不做,就只單單站在那裡,那等威勢,已經是盡顯無餘。
看着眼前這一張張或清晰、或是模糊的臉孔,交錯又重疊,李長壽的嘴角邊,不由也掀起了一抹彎彎的弧度。
經歷了這麼多,九死一生,無數鮮血與屍骨鋪墊,他李二郎,終於是真正的‘登堂入室’了啊!
也無怪乎李太白言:“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尊空對月。”
這等肆意、盡在掌控的暢快,又怎是言語可以形容?
人生之大快,莫過於此!
“哈哈,諸位爺,諸位爺太客氣了,擡愛,擡愛啊!若是沒有諸位爺的幫襯愛護,我李二,何德何能,能有今日?來來來,諸位爺,快請入席,咱們邊吃邊聊嘛!”
李長壽又肆意的享受了這等愜意片晌,這纔是招呼衆位貴賓客,開始入席吃酒,走流程的同時,也同他們探查一下上面的大形勢。
而此時的角落裡,看着李長壽沉穩淡然,雲淡風輕的便是跟毛將爺這些大人物談笑風生,且遊刃有餘,李蕊不由用力的咬住了嬌嫩的紅脣,眼角,卻似是有什麼晶瑩的東西在流淌着。
雖說在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李蕊都是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且,她的夢中都是出現多次了。
可……
真等這一幕發生,就這般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眼前,且比自己想的還要更恢弘,更氣派,尤其是李長壽的那等更爲瀟灑,還是讓李蕊芳心中,簡直就像是中藥房的抹布——五味雜陳……
這個她從小看着長大的小崽子,真的是成了氣候、且前途無量啊。
早幾年的時候,她,她怎麼就沒有這個眼力呢?
李蕊傷神的同時,對過的另一個角落裡,精心化了妝、小廝打扮的小四,芳心中同樣是各種交錯,很不好受。
他真的成了,他真的成了啊!
饒是心底深處,總還是有着那麼一絲不好形容的不甘心,可血淋淋的現實已經擺在了眼前——
便是小四也不得不承認,李長壽這廝,不僅氣運好,本身更是足夠穩,且足夠狠啊!
若是常人,怕早就忍不住對董家、對馮家下手了,可即便到此時,這廝竟然依然不慌不忙……
這是何等的心性,更是何等的心胸啊……
但很快,小四的心情又止不住好了起來,嘴角邊,止不住揚起了一抹狐狸精一般的笑意。
就算李長壽再強又如何?
到頭來,還不得是她的裙下之臣?
而小四也有理由相信,隨着她與李長壽接觸的越來越多,逐步施展出她的手段來,她可絕不僅僅只是個‘如夫人’而已!
李蕊和小四都是與有榮焉,就更別提三姑、月姬、芍藥她們了。
還有昨晚上被李長壽連夜接過來的楊氏和三丫。
此時,她們早已經被無數的笑臉與恭維聲包圍,哪怕什麼都不做,卻已經是人羣中核心的核心。
而饒是三姑性子潑辣,韌性很強,卻究竟沒見過這等大的場面,只能是一邊流着幸福的淚水,一邊裝出成熟的模樣,與來往衆人周旋着。
而就在這等充滿了歡笑與淚水的紛雜之中,官廳門口方向的一個角落裡,一個一身青衣僕從裝扮、戴着頂草帽的瘦弱身形,草帽下的清幽眸子裡,此時也是一片複雜。
她早就聽說過這位李二爺很年輕,年少有爲,怕是這些年來十里八鄉中最出色的人物。
可。
真正親眼見識了李長壽的模樣,她這纔是明白,李長壽這廝,到底是有多年輕啊……
怕也就跟她差不多的年紀……
可現在她在幹什麼,眼前的這位李二郎、李二爺,又在幹什麼呢?
也不知道怎麼形容,她只感覺,她的自尊心,包括整個人生觀、世界觀,都是遭到了很大的打擊。
但隨之,卻也激起了她骨子裡的那等恐怖倔強!
這位李二爺能做到的事情,她孫靜竹,爲什麼就做不到呢?!
轉而,孫靜竹的美眸中,目光不由愈發的堅定,幾如要焚山填海!
……
“噯,李兄弟,你這便太客氣了。這麼搞,以後咱爺們還怎的來往?!快收起來!”
流程走完,喧囂逐漸退卻。
官廳內,看着李長壽擺在桌上,怕至少不下五十兩規模的現銀,毛將爺登時不悅的皺起了眉頭,滿臉不耐。
李長壽卻絲毫不着急,笑道:“將爺,您這話說的,卑職這點小禮物,又不是給您的,那是給老嫂子和我幾個小侄子侄女的,我李二身爲他們的叔伯,現在做出點成績來了,給老嫂子和孩子買點零嘴吃,怎的了?將爺,哪怕您現在拿鞭子抽我,我也得這麼幹!”
看着李長壽傲然的模樣,毛將爺不由搖頭苦笑:“行了行了,說不過你小子!不過,長壽,現在形勢可不太對,這邊的事情你都準備好了麼?”
李長壽自是明白毛將爺言下的深意。
此時他李二郎春風得意不假,但,正如那句老話,‘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盯着他李二郎的眼睛怕是也不少。
更不要提,眼下便還有董家、馮家的這攤爛泥,並沒有處理周正呢!
“千總爺,您的意思是……”
饒是李長壽心中已經有了不少預料,但還是強忍下來,恭敬對毛將爺拱手。
毛將爺不由愈發滿意李長壽的這種態度。
正如後世帶領國足闖入世界盃的那位斯拉夫藉主教練的名言:“態度決定一切!”
在這種行情中,你就算是有再大的本事,有事卻不聽招呼,又有個鳥毛用的?
不由笑着攬過李長壽的肩膀,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桌子上畫了一個圈。
李長壽此時又如何不明白毛將爺的深意?忙是重重點頭:“將爺厚愛,卑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