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
很快便是來到了子時中。
此時,大雪已經有了勢弱的跡象,但北風卻是愈發凜冽,天地間依然蒼茫一片,能見度很不好。
若站在新城城頭的位置看過去,會看到,鑲白旗營地四周,火光雖是不少,人影卻是並不多。
儼然。
這般惡劣的天氣,便是這些鑲白旗的遊騎也遭不住了,都是躲到了帳篷裡規避這可怕的嚴寒。
“唰唰!”
子時中出頭一點點,新城西門南線的黑暗裡,忽然是從高大的城頭上放下來數條繩索。
緊接着,一個個全身白衣、幾如與周圍天地融爲一體的矯健身影,背後都是揹着鼓鼓囊囊的揹包,便是順着這些繩索,靈巧的滑下來,又迅速消失在周圍的白色裡。
不多時,壯闊的大海中,十數艘小船便是揚帆起航,頂着這等激烈的冷風激浪,一路向北而行。
爲首的領航小船上,饒是李長壽已經將自己裹得如同糉子一般,卻還是不自禁的直打寒顫。
忒他孃的冷了啊!
這鳥毛的北風,簡直比刀子還狠,舔在人臉上就能留疤一樣。
周圍兒郎們也盡是差不多的模樣,只敢露出兩隻眼睛來。
不過,李長壽旁邊的三姑,包括月姬和芍藥兩女,也不知道是不是女性體質的關係,她們的姿態,明顯比李長壽他們這些爺們要好一些。
而看到她們,李長壽黝黑的眸子裡,也止不住露出一抹柔軟。
這三個女人,早已經融入他的血液,又怎麼可能再分開呢?
十幾條靈活的小船組成的船隊,一路向北而行,很快便是行出了三四里地,基本上已經到達了那個‘烤魚窪地’的緯度。
但李長壽仔細觀察了岸上一陣後,並沒有讓船隊停步,而是繼續往北而行!
此時,李長壽對這些韃子的習性已經有了不少的瞭解。
他們之所以敢在野戰中這般肆意,一是本身足夠強大,另一方面,則是因爲他們人人有馬,靈活度足夠高。
換言之,就算是真碰到什麼變故了,他們做出反應的時間,遠不是明軍可比!
如此,自然是要佔據更大的先機了。
而由諸多什麼披甲人、蒙古人、包括韃子中的雜碎組建的諸多灑落在外圍的遊騎,便是這些韃子的‘觸手’了。
稍有風吹草動,便是能將他們陡然整合起來。
又往北了四五里地,李長壽也不由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
他本來還擔心,周圍還有什麼其他的韃子部,尤其是鑲藍旗的韃子!
但一路過來,周圍並沒有多少火光,且都是匯聚在鑲白旗大營的方向。
顯然。
這股鑲白旗韃子,是‘孤軍’!
這一來,李長壽心中最大的那塊石頭便也是落了地。
在北面海域遊弋了一會兒,更爲通透的查看了周圍的情況,李長壽一擺手,示意船隊調頭往南行。
很快,大約在距離新城北五里半、六裡左右的一個海邊窪地內,李長壽示意船隊停泊,衆人登岸。
今晚出來的近二百人,盡是老弟兄,且已經不只一次搞這種行動,大家早已經有了不弱的默契。
不多時,便是紛紛登岸,在李長壽的親自指揮之下,猶如一羣雪夜的精靈,很快便是與周圍的聖潔與迷茫融爲一體。
在蛤蟆村這一畝三分地上,對周圍地形的瞭解,他李二認第二,還有人敢認第一麼?
……
北風呼嘯,雪花飄飛。
就在李長壽他們穿梭於風雪的時候,此時的鑲白旗大營內,準確的說,是洛根圖的大帳內,終於是恢復了平靜。
帳門口,齊格勒與洛根圖的心腹大奴才一起點燃了菸袋,吞雲吐霧的同時,也開始聊起了天。
齊格勒嘆息道:“老骨,今晚便拜託你了,小爺這邊,萬不得有失哇!”
這叫‘老骨’的大奴才自是明白齊格勒的深意,忙是重重點頭道:“齊爺,你也不要想太多了,小爺的身子骨一直不錯,應該不會有事的。還是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咱們再做打算吧……”
兩人相視一眼,卻不由都是深深嘆息一聲。
齊格勒心中轉而也瀰漫上了諸多根本就無言的苦澀。
能怎麼說呢?
本以爲,這洛根圖年少得志,血統高貴,是真有兩把刷子的。
哪曾想……
根本就還是個孩子,繡花枕頭嘛……
這般打擊,便是遭受不住了,要病倒的……
但這等話,又怎可能對外人敘說?
還是得趕緊擦乾淨自己的屁股,把自己這個‘教唆’的罪名洗掉纔是啊!
“老骨,有空喝酒!”
事已至此,齊格勒也不再多言,重重對老骨一抱拳,步履蹣跚的離開了洛根圖的大帳。
看着齊格勒離開的背影,老骨的眼神卻是陡然陰翳下來。
狗東西!
要不是你這鳥雜毛教唆小爺,小爺會到這等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來,遭遇到這等打擊嗎?!
但老骨城府很深,很快便是收拾好了狀態,石雕一般,又肅立在大張門口,忠心的直如同老狗。
但是……
他們並沒有注意到的是,對於今晚營地的防禦,他們都是隻字未提……
儼然。
強大的慣性使然,就算砍了他們的腦袋,他們怕也很難想到,這般狀態下,明軍還能對他們主動出擊的。
……
“麻溜點,都小心腳下!”
這時,李長壽一行人已經繞過了幾座小山小嶺,抄着別人根本不可能想到的近道,避過了一個個韃子游騎據點,來到了那‘烤魚山谷’附近。
待李長壽招呼完麾下弟兄,矯健又靈巧的爬到了這邊的小土坡上,已經可以將‘烤魚山谷’內的情形一覽無餘。
這裡並沒有幾多韃子守衛,只有七八頂大帳。
雖是有着七八座瞭望塔,但此時塔上有人的,也就三個。
儼然,這般天氣,這些值守的韃子,並沒有實心眼的履行職責。
可讓李長壽有些皺眉的是——
這裡,僅是這些鑲白旗韃子的糧草營地,他們的柴火,似並沒有放在這邊的,並不多……
這般天氣,糧草雖然也可以燒起來,但相比糧草加柴火一起,那等效用力,顯然就要低了點。
這是怎的回事?
難道,這些鑲白旗的騷韃子,太着急了,沒有帶多少柴火?
李長壽一時有點狐疑。
不過,時至此時,也來不及思慮這許多了!
只要能滅了這些鑲白旗狗韃子的糧草,他們儼然不可能再繼續保持對新城的攻勢!
想着,李長壽的眼神迅速冷冽下來,直接擺手招過胡忠軍、馬勇、許憲輝、韓鐵頭等軍官,果決的佈置起了作戰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