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遼海,星羅密佈。
妖嬈險峻之地,向來不知凡幾。
可若要說起此時的千里遼海上,對大明,對東江最核心的咽喉般樞紐要塞,皮島都要排在其後,只能充當背景板。
沒錯。
這便是旅順!
而這並不僅僅是因爲旅順的位置優良,看似相連大陸,實則幾如孤島堡壘,易守難攻。
更關鍵的是,當初,自天啓元年、毛文龍奇襲鎮江開始,便在第一時間奪回了旅順,且苦心經營。
這些年來,哪怕局面再苦再難,大家都快要吃不上飯了,卻也從沒有讓旅順真正的落入到韃子手中。
始終如同釘子一般,死死的釘在了遼南大陸的最南角,保留着這最後的火種!
如果說遼西走廊,是大明耗費數以千萬計的真金白銀,想保留住這對於後金僅存的主動權,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反攻回去。
那旅順,便是東江的遼西走廊,恐怕也是毛文龍此時還能堅持,依然鬥志滿滿的最核心所在!
這是一面插在脊樑上的旗幟啊……
李長壽在之前時,倒也並非是沒有意.淫過旅順。
畢竟,有着東江數任猛男這近十載的經營,旅順城在各方面,都有着很好的底子。
且,因爲其更關鍵的政治因素,各方面的物資補給,自然也不可能差了。
如果李長壽能得到這等‘寶地’,那必將是猶如老虎插上了翅膀,即將要起飛啊!
可。
也正如前面提到的這諸多核心原因,旅順城,怎的會輪到他李長壽這個東江的非嫡系引領?
怕是傳出去都會讓人笑話的。
李長壽真的是做夢都沒有想到,毛文龍會當着自己的面提及旅順的事務……
但此時,饒是毛文龍沒有明說,李長壽卻分明是清晰的感覺到了他老眼中的那種希冀……
“帥爺,卑下,卑下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但以卑下的淺見,此時後金主力幾乎盡已經入朝,旅順作爲我東江西線,或許,或許可以不用太多保守,可以試探性的觸摸下韃子的虛實……”
思慮好片刻,李長壽這纔是說出了一個比較中庸穩妥,又隱含不弱希冀性的答案。
毛文龍老眼竟自看向李長壽的眼睛,看到李長壽已經謙卑的垂下了頭,不由有些失神的長舒了一口氣。
他此時雖是問及了李長壽旅順的事務,心底裡也很有意,讓李長壽這個充滿了生機與活力的年輕人,去旅順這汪死水中試一試!
可……
即便是他毛文龍一手奠定了這東江,裡面的這諸多東西,真的就是他一言而決,可以不管不顧的麼?
好片晌,毛文龍這才稍稍緩過來,整個人雖是強打起了精神,可那種疲憊感,根本就遮掩不住……
“小李子,某其實,其實很想讓你去旅順試一試,可現在這般……”
毛文龍止不住又深深嘆息一聲,並沒有再說下去,轉而又看向李長壽的眼睛道:“小李子,某對你,一直有很大的希望,但某也不是要給你什麼壓力,你,只管按你想的,你想做的事情去做!某這邊,始終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說着,看李長壽似是又要磕頭,毛文龍卻是擺手阻止,露出一絲笑意道:“小李子,某這次招你過來,一是想聽聽你對當下時局的看法,二來嘛,便是朝廷撥付給咱們東江的新一批軍械,已經到皮島了。某知道你現在缺醫少藥,孤懸孤島,便先撥付與你一部分!”
說着,毛文龍遞給李長壽一張紙條。
李長壽忙小心接過,看了一眼,轉而便是激動又無比真誠的跪倒在地,恭敬對毛文龍磕頭:“帥爺,您對卑下的提攜愛護,卑下真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萬一啊……”
毛文龍哈哈大笑:“行了,小李子,跟某便不要來這一套了。”
說着,他的臉色卻是鄭重起來,很嚴厲的沉聲道:“小李子,某知道,你心比天高,志向不小。某也不要求,你小子按某的那一套來,平白磨滅了你的靈性!但是,有一條,你一定要給某記緊了!不論何時何地,一定要多加小心,保全有用之身!明白麼?”
……
離開了毛文龍的府邸,李長壽一時有些不可名狀的惆悵若失,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一般。
饒是此次面見毛文龍,毛文龍依然維持着他堂堂一品大員的威嚴,幾如神聖而不可侵犯。
可……
李長壽總感覺,毛文龍這邊,有一種不可言說的深深疲憊感,恍如,就快要撐不住了一般……
‘到底是因爲什麼事,讓毛文龍這般呢?’
李長壽緊皺着眉頭,腦海飛速旋轉。
依照毛文龍的心胸手段,就算此時朝鮮的局面很不好,各方面都已經逼近崩盤,但,這顯然很難打倒已經久經風浪的毛文龍。
如此推算……
多半,事情並非是皮島或是朝鮮了,而是,朝堂之上啊……
特別是今天毛文龍對自己的那等坦誠,讓李長壽真有些自慚形穢的感覺。
難道,都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麼?
毛文龍今天對自己的核心用意,分明是讓自己能夠更好的發展呢!
特別是,他竟然撥付給了自己五十副鐵甲,各式刀槍上千柄,盾牌,衣物,等各式軍需物資大堆,少說也得小萬兩規模啊……
直到回到驛館,李長壽還是有些恍惚。
饒是此時表面上看似風平浪靜,但李長壽敏銳的第六感,卻是隱隱捕捉到,極大可能,將會有大事情發生那!
“兄弟,想甚呢?怎的,事情不順利麼?”
正當李長壽還沉浸在思慮中,孔有德這時也趕了過來,一看到李長壽這般愁眉緊皺的模樣,他登時也緊張起來。
李長壽這纔回過神來,不由笑道:“沒事,大哥。大帥對我很愛護,事情很順利,還給了我不少軍械與物資。怎的,你今天沒當值麼?這麼早便過來了?”
看李長壽神情並不似作僞,是真的沒事,孔有德這才放下心來,笑道:“這不是兄弟你過來了麼?今晚,哥哥我說什麼也得請頓酒不是?”
看李長壽似是要爭辯的模樣,孔有德儼然早有準備,趕忙補刀道:“兄弟,哥哥我可是跟弟兄們都誇下海口了哇,你不會不給哥哥這個面子,讓哥哥下不來臺吧?”
李長壽儼然早已經極爲了解孔有德,不由苦笑:“大哥,先說好了,吹牛皮可以,不能玩命喝酒的!”
“嘿嘿,一言爲定!”
……
看着孔有德興奮的快步離去,李長壽嘴角邊不由也掀起了一抹高高弧度。
他又如何不明白,孔有德是藉着這個機會,給自己介紹更多東江的弟兄,幫自己融入這個大體系那。
只是,他們都是粗人,不可能有哪些酸文人那般溫潤的表達方式。
但李長壽剛要躺一會兒,養精蓄銳,備戰晚上的酒宴,耳朵卻忽然止不住一動!
或許是這驛館有點偷工減料的關係,房間之間的隔音明顯不是太給力。
李長壽竟隱隱聽到……隔壁,有一個略有幾分熟悉、很有特色的女聲,正在低低的哭泣着什麼。
這是個什麼情況?